云梦牵轻笑一声,道:
“只要玄苍不把这件事捅出去,恐怕不管他私底下如何处置吉胡明思,吉胡明衍都不敢有一句怨言,他只求能留吉胡明思一条命就行。”
时光在一点点流逝,撤了午膳,上了茶水,日头已经偏西了。
云梦牵坐在暖阁里,一针一线地绣着帕子,屋里屋外都是静悄悄的。
吉胡明衍还在院子里站着,此时已是冻得口唇发白,牙齿打颤,可他却一直生生忍着,只求玄苍能出来见他一面。
吉胡明思的声音不断地从柴房里传出来,也许玄苍是故意置之不理。
吉胡明思叫得越凶,吉胡明衍只会越着急。
但吉胡明衍却始终没有过去看过吉胡明思一眼,
足足一个时辰过后,听雪轩的房门终于打开了。
玄苍一身玄衣,出现在听雪轩门口,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睨着吉胡明衍,一言不发,却是不怒自威。
吉胡明衍不是第一次见到玄苍,只是每一次见到他,他周身强大的气场都会压得人喘不过气。
从前是,如今更是。
吉胡明衍二话不说,“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敛衽一礼高举过头,诚恳道:
“玄苍王子,在下深知舍弟犯了大错,特来
请罪,只要玄苍王子肯饶恕舍弟,在下愿为奴为仆,供王子殿下差遣。”
“刚才清理伤口耽搁,让吉胡。公。子久等了。”
玄苍没接吉胡明衍的话茬儿,听起来客气,实则淡漠。
“不敢,舍弟让玄苍王子受伤,实在罪该万死,但求玄苍王子念及舍弟年纪尚小、愚钝无知,不与他一般计较,饶他一死。”
吉胡明衍仍旧保持着刚才的动作,不敢有一丝懈怠。
“年纪尚小、愚钝无知?”
玄苍冷道:
“无妨,律法会教他如何做人。你走吧。”
一句话,便下了逐客令。
“玄苍王子,只要你肯原谅舍弟……”
下面的话还未说完,玄苍已然转身回了听雪轩。
不知是因为恐惧还是冻的,吉胡明衍的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
父亲吉胡昊炎远在栖梧,将整个家交给他打理,虽然吉胡明思咎由自取,但如果父亲回来,家里却少了一个亲生儿子,他该如何向父亲交待?
“大哥……呜呜……大哥,玄苍踢断了我的腿,划伤了我的背,我好疼啊……大哥……这柴房四处透风,我又冷又饿,我好想回家啊……大哥,他们不给我饭吃……呜呜……”
吉胡明思的
声音断断续续地从柴房里传出来,像个孩子似的,从起初的嚎叫,变得越来越小、越来越虚弱。
即使吉胡明衍恨铁不成钢,但那毕竟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亲弟弟,说不心疼是假的。
吉胡明思比他小七岁,从小到大锦衣玉食,没受过一点苦,如今不仅断水断粮,还断了腿,这样的痛苦,一般人都承受不了,何况他一个弱不禁风的少爷?
可玄苍只用一句话就告诉了他,他不仅不打算放过吉胡明思,还会让事情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
心一横,吉胡明衍不仅没有听话地回去,还决绝道:
“玄苍王子,舍弟罪不可恕,在下不敢奢求殿下能原谅他,但求殿下能留他一命,殿下有什么要求尽管说,在下就是做牛做马,也绝无怨言。在下就在这里跪着等,等到殿下消气为止。”
吉胡明衍字字赔着小心,却又字字铿锵,以示决心。
说完之后,他当真就跪在那里,再也没有起来过。
落梅阁里,碧春被吉胡明衍的行为感动了,觉得他很可怜。
云梦牵却依旧在不动声色地绣着帕子,因为她深知,有时候可怜别人,就是在祸害自己。
听雪轩里,玄苍在擦拭着他的软
剑,对吉胡明衍的行为,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无感。
申时,起风了。
北风呼啸着,如狼似虎,迅速席卷了整个京都。
寒香园里,三棵梅树细弱的枝条在大风中摇摇欲坠。
地面的积雪都在蠢蠢欲动,在地上形成一层层白雾。
再看吉胡明衍,已经跪了一个时辰,膝盖深深地嵌入积雪里,仍旧一动不动。
大风吹乱了他的发丝,吹透了他的衣裳,像刀子一样地刮在脸上,他忍不住地战栗,却又一忍再忍。
日落西山,当天边的最后一抹红消失,夜幕悄然降临。
寒香园里开始掌灯,院子里的灯笼拉长了吉胡明衍的影子。
“大哥……哥……”
整个下午,吉胡明思的声音都没有断过,只是越来越小,直到此刻,彻底听不见了。
吉胡明衍的心咯噔一下。
吉胡明思说,玄苍踢断了他的腿,划破了他的背,想来他伤得一定很重。
他滴水未进,如今天气恶劣,若是再拖下去,恐怕会有性命之虞。
吉胡明衍已经冻得说不出话了,可他还是咬咬牙,一开口,牙齿都跟着打架:
“玄、玄苍王子,只要您说得出,在下就一定做得到,求您饶舍弟一命!”
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