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令怡离去之后, 容佩玖便上了薄刀峰顶。那里清净无边,最适宜呼吸吐纳,冥想领悟。待到月上竹梢, 她才从薄刀峰顶回到云岫苑。
夜有些凉,月冷风清。
她推开云岫苑的大门, 走入冷冷清清的庭院。去自己房中取了一只大木桶出来, 径自往庭院角落的井边走。她如今的体质不比从前,极易受累。为黄衣禅修讲了一天的神道理学, 又修炼了大半夜, 疲乏至极, 准备打上一桶水来, 凑合着洗洗便歇了。初春的井水虽是彻骨的凉, 她也管不了这许多,没有心思将水烧热。
将辘轳上的木桶投入井中,摇动辘轳,费力地将装满水的木桶摇了上来, 倒入她从房中带来的大木桶中。辘轳的木桶比较小, 装了三次才将大木桶装满。
光是做完这些,她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了,直起腰略缓了缓,弯下腰,双手拎起木桶上的把手, 便要一鼓作气将木桶提起来。
“就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子?”
身后传来凉凉的一句。
容佩玖一滞。良久, 手才从把手上松开, 缓缓直起身,转过了身。
褚清越单手捻诀,施了个火焰术,在那木桶的四周腾地烧起一圈火来。没过多久,水面上便升起了水汽,桶中的水开始咕噜咕噜冒泡。他一挥手,灭了火。走了过去,单手将木桶一拎,便朝着容佩玖的闺房走去。
推开房门,熟门熟路地走入净室,将这桶热水倒入了净室之中的那只巨大的浴桶之中,又拎着空木桶走出去,走到井边重又打了十几桶水,都用火焰术烧热了,倒入浴桶中。
容佩玖站在净室门口,默默地看着他做这一切。
很快,满满一浴桶的热水。他将手伸进水中探了探,转身对容佩玖道:“正好。”说完,往净室门口走,经过容佩玖前面时,忽然说了句,“便是泡久一点也无妨,我在外面守着。”一撩门帘,走了出去。
容佩玖站在门口,看着那一浴桶在冒着热气的水,目光有些怔忪。不多时,却又听见门帘被撩动的声响,她转过头,便看见他走了进来,手里抱着几件雪白的衣裳。她瞧了瞧,都是她素日就寝时所着的内衫。
褚清越走到浴桶前,拉开屏风,将她的内衫一件一件搭在了屏风上,走到她身边,道:“好了,去罢。水不热了就起来,别着凉了。”见她不动,皱了皱眉,“怎么,还等着我给你脱?”
“不用。”她终于开了口。
他唇角浮起一丝微不可察的笑容,走了出去。
容佩玖将衣物脱尽,踩着浴桶边的小凳子,跨了进去,往下一坐,头部以下尽数没入热水之中,一股久违的舒适直冲脑门。她闭上眼,后仰着头靠在浴桶的边缘,全身的经脉一点点放松。
她揉了揉太阳穴,拧眉陷入了沉思。要想的事有许多,晋了初阶杀修下一步要如何走?二十在不死城过得可好?母亲身在何方?大姐身怀六甲又是否安好……
热气蒸腾下,思绪渐渐有些飘忽起来,迷迷糊糊地似乎回到了叁拾年前,她生二十的那一天。身体上的痛楚与心中的难过,如同一双有力的手扼住她的脖颈,让她呼吸艰难,透不过气。
她想挣扎,想掰开那双要命的手,全身却像被施了禁制,怎么也动不了。那双扼住她脖颈的手越来越紧,她的身体越来越沉,意识逐渐离她远去……
就在她以为自己快要不行时,脖颈上的钳制突然一松,空气从四面八方灌入她的鼻口之中。她张大嘴,猛吸了几口气,这才觉得又活了过来,还没睁开眼,便听到有人在她耳边道,“泡个澡也能将自己淹死,我看你是越活越回去了。”
她睁开眼,发现自己被褚清越抱在怀里,未着片缕。
“你放我下来,你出去。”容佩玖道。
褚清越勾了勾唇,“羞甚么?又不是没见过。”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儿子都那么大了。”
她脸色有些难看,重复道:“放我下来,你出去。”
褚清越笑着叹了口气,“知道了,这就放。”取过一旁的澡巾,飞速地将她身上的水珠擦干,伸手一勾,将搭在屏风上的衣衫勾了下来,往她身上一裹,抱着她走出了净室,将人放在了床上。又步入净室内,出来的时候手里拿了双鞋,是她的。
他将她的鞋整整齐齐摆放在床前,“你穿罢,我不看便是。”没过多久,便听到他推门出去的声音。
容佩玖很快穿好了内衫,忽然觉得口干舌燥起来。想是泡在浴桶之中太久,有些燥热。便穿上鞋往桌边走去,桌上的茶壶之中应还有昨日未喝完的凉开水。哪知,走到桌边却只见茶杯不见茶壶。
这时,褚清越推门走了进来。容佩玖转身,一眼便看到褚清越手上拎着茶壶——她的茶壶。
他走到桌边,伸手取过一只茶杯,水柱从壶口流入杯中,热气氤氲。他端着茶杯走到容佩玖面前,一递,“现烧的。”
容佩玖并未去接那只茶杯。她定定地看着褚清越,“你回来做甚么?”
“喝了我便告诉你。”他举着茶杯,“不过是杯茶而已,你没那么矫情的。”
她接过茶杯,将里面的水一饮而尽,将茶杯往桌上一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