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六子沉着一张脸:“多谢黄掌柜周旋,我自己的事自己担着,少东家查账是理所当然,要是让我补银子,我照补就是!”
“你说得轻巧,十多年了,一两银子一颗的人参养荣丸,足足四五千两的银子,你拿什么还?把你卖了都不够!”
彭六子一咬牙:“那就把铺子卖给顾家,这总行了吧?”
“咦,我说你这小子,是存心要打老东家的脸是吧?”黄麻子骂了一句:
“当年要不是顾老爷子说下一句要照顾你母子的话,你当我吃了熊心豹子胆?敢从账上挪银子给你?”
“当年都没要你这铺子,现在就要收回去,你存心让他老人家心里不痛快是吧?”
黄麻子翻了个白眼:“行了,我跟姑娘再说说,你也着实不容易!”
说罢,又忍不住狠狠给了彭六子一拳头:“可你小子刚才硬气成那般模样,当着姑娘的面就说你不喜做买卖,这字画铺子的掌柜你还想不想要了?”
“不要就不要吧,大不了我再去摆摊!”彭六子身上,满是书生意气,
黄麻子扯了他一把:“快回去吧,别说胡话了,你想气死你娘?”
两人说着话,逐渐走远。
楼一从围墙上跳下,进了内院。
顾非晚听了楼一言简意赅的复述,只淡淡扯了下嘴角。
“姑娘,黄掌柜是什么意思?”青霜摩拳擦掌:
“他要是敢欺负姑娘,我就揍得他骨头开花!”
顾非晚拿起桌上的团扇,轻轻扇起来,现在离入夏还有一个多月,但她时常觉得身上热烘烘,仿佛抱了个汤婆子在怀里,
“古话说,一朝天子一朝臣,他是我跟着我祖父,然后又跟了我父亲,大半辈子在顾家,人呐,年轻时都有闯劲,都有热血,可年纪一大,就想着舒服的过个晚年,再不想折腾,他是怕我这个新主子,换了他,现在多归拢几个同盟,万一我要下手,他也好有些筹码。”
“姑娘,这人心思这么深,还能不能再用?”青霖放下手里的活计,接过团扇站在一旁扇风。
“这要看他想做到哪个程度了!”顾非晚歪在椅子上:
“没有人能一直一条心,但只要大家都是朝着一个方向一起走,不要掉头,或者走去了别人家,更或者想截了东家的路,那就都能继续用。”
“有些自己的心思不可怕,若事事没有主意,都要让东家给裁决,那也是不能用的!”
忙了一个上午,厨房里见顾非晚歇了下来,连忙端了些糖水上来,
顾非晚觉得热,又不能吃得太凉,厨房照着宋大夫给的方子,想法设法做些不同的糖水,晾凉了再端上来,既不伤脾胃,又能解解热。
再说彭六子回了铺子,铺子里生意不好,他既是掌柜又是伙计,
隔壁的扇子铺子关了好几天的门,这两日却又新来了一个趾高气扬的年轻人,将店铺装饰一新,又开了起来。
相对比下,彭六子的字画铺就更显老旧破败。
他在铺子待了一会,转身出来上了门板,
“哟,好好的,彭掌柜怎么白日里就要关铺子?”扇子铺的新掌柜也姓盛,据说是原先胖子掌柜的侄子,
长得一副水灵灵的姑娘样,说话也如街头闲荡的女子般刻薄,
照着平日彭六子的脾气,这样的阴阳怪气,他不怼两句,对不起他念了这么多的书!
但话到嘴边,他突然想起黄麻子的话,一时志气皆散,沉默不语,转头就走。
“啧啧啧,真是奇怪了,难道是死了老娘,怎么这么一副丧家狗的模样?”小盛老板在身后,不依不饶。
彭六子攥着拳头,额头青筋直冒!
“你刚才说什么?”
“哟,还会说话啊?我还当你哑巴了!”
“我问你,你刚才说什么?”
“切,你这副样子吓唬谁?”小盛老板扔了手里的瓜子,双手叉腰:
“谁不知道你那老娘就吊着一口气?再说了,她只不过是个低贱的浆洗妇人,我说上一句怎么了?就你家那破落样子,她今日死了,你怕是连寻块坟地的银子都拿不出来!”
彭六子双眼喷火,提起拳头朝他冲去,
小盛老板却是不怕,依旧站着嘲讽:“你就这衰样,还敢打人?你打一个试试,我让你……”
话没说完,小盛老板眼前一黑,嘴里仿佛塞了一团棉花,他“噗”的一声朝外吐了一口,
两颗带血的牙齿从他嘴里喷落在地上!
彭六子浑身发抖的站在他对面,衣摆有点点血迹!
那是他的血!他居然被打了!
此时,小盛老板才觉得一阵剧痛袭来,他高举双手逃回铺子里,尖细的嗓子发出了刺耳的叫声:
“给我打死他!”
扇子铺里涌出来一群彪形大汉,不再像先前胖子老板在时的花架子,一个个杀气腾腾,满脸横肉。
彭六子只是个书生,是个在芜州,比一般书生字写得好看些的书生,
就算从前胖子老板手下的那些废物,都能把他打个半死,更何况是真有手段的打手?
彭六子被抬回家的时候,浑身鲜血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