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人最大的缺点便是刚愎自用、泥古不化而又意气用事,遇到世间不平事时,一腔热血比谁都要高昂,但正是因为他们固执己见、不懂变通的性格,向来又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而善权谋、识诡计者,要么在当代就成了朝堂之上的佞臣、权臣,完全不在计较身后名,要么便是轰轰烈烈、忠君爱国一生后,留下了供后人茶余饭后、争吵不休的是非谈资。
从上往下看,从下往上捋,在科举盛行的时代,在文人占尽上风的治国安邦之中,有影响力的文人大多失意于当下,得意于后人对于他的评价。
得意于文坛、失意于朝堂,但即便是这样,依然是有着大多数的文人,凭借着一腔忧国忧民的热血以及理想抱负,削尖了脑袋想要立于朝堂之上,寄望着靠本能的理想主义,来使天下变成他心目中的那般理想,但终究都是在朝堂之上撞的轻则头破血流,而后意志消沉、浑浑噩噩的渡完一生。
重则更是家破人亡、身败名裂,终其一生也被钉在了耻辱柱上,只能够靠着后世的客观立场,如同重生一般变成了让人仰望的存在。
不论是在如今,还是在后世,这样的事情一直都在发生着,活在当下的从来没有人会去珍惜、仰望,唯独死了之后,他一生的成就便会立刻被拔高到另外一个高度,言论之下便飞仙成圣。
就如同后世的一些文体明星一般,活着的时候谩骂多过赞扬,但一旦去世或者退役后,立刻就摇身一变成了艺术家、大师,其成就瞬间就成了不可超越的经典。
远古吹的人越来越多,就如同当下的文人士子一般,在死者为大的“权利”下,站在道德制高点,打着祭祀死人的旗号,行着为自己谋私利的行径。
祭祀孔圣人、修缮孔庙的举动,既能够让孔圣人的威望在诸多统治者为了民心的情况下,无限的拔高,同样,也能够让统治者借助于此收获更大的利益。
孔子如是、关云长如是,未来的朱熹也是如此,生前无法为统治者带来更多的利益,但在改朝换代后,却是能够带来超乎寻常的集团利益。
朱熹想借助修缮孔庙翻身,从而能够化解来自临安朝堂之上,韩侂胄对于他的打压,顺带着还能够给叶青添堵达到一举两得的目的。
“所以说白了,朱熹显然如今对于朝堂还未死心啊。”叶青端着茶杯,看着忙碌了一天的萧贞说道。
萧贞却是有些不太相信的撇撇嘴,道:“叶大人,是不是有些……过于小心之人度……。”
“今日饿死事小、失节事大八个字,就已经看出来了,难道你还不愿意承认?”叶青放下茶杯奇怪的问道:“当年我跟朱熹结怨时,朱熹的经济来源完全是来自范念徳的资助,而如今,张恃以及他的学生林择之则是替代了当初范念徳的作用,按理说,他更应该做人堂堂正正、自力更生才是……。”
萧贞苦笑,叶青这明显是在给朱熹罗织罪名,正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叶青如今想方设法,都是为了把朱熹的声名再次拉低,使得其在北地刚刚积存的一些声望,瞬间化为乌有罢了。
“汉字博大精深,所有的圣人言,确实如叶大人所言,每个人读之都能够得到不同的理解。饿死事小、失节事大,也可以说是对于妇人的贞洁之言,但同样也可以视为君子当改磊落坦荡,而到了你嘴里,却是变成了不接受他人的资助,所谓的无功不受禄。叶大人,你若是这样理解,那圣人言可就能够被你气的从棺材里爬出来找你算账了。”萧贞说道。
“唉……其实啊,谁知道当初不管是孔圣人还是朱熹,抑或者是谁谁谁的,是不是故意把这些话说的这么模棱两可,从而使得爱钻牛角尖的后世文人,才可以随便来解释他的话,总之,这于他没有任何坏处,不管从哪个角度理解,都是对人的教化跟教导,所以模棱两可如同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深不可测啊。”叶青摇摇头,也不再去研究当初圣人的这些话,如何理解才是最为正确的。
在他看来,不管是圣人言还是民间俗语,只要能够在恰当的时机、合适的机会为自己所用,为自己带来利益,他也愿意推崇这些圣人的话语。
“但是你如此是不是有些太阴损了?”萧贞摇头,想想明日午时,一口口大锅架在了圣人书院的附近,而后让人垂涎欲滴的饭菜香味儿,随着微风飘进书院内,到了那时候,朱熹的脸色恐怕……会很难看吧。
而且叶青更为阴损的是,他之所以如此做,明面上并非是为了报复朱熹跟那些文人士子,而是为了赈济灾民啊。
自己今日一整日都在曲阜各地,找寻刚刚在元日后回因逃荒而再次回到故地的灾民,如今已经聚集了近三千人,一个个衣衫懒喽、面黄肌瘦,明日一早便会齐聚曲阜乞讨,所以叶大人明日便会放赈灾之粮,而后还会在几日之后让众灾民领到一份,能够在秋收前养活一家人的口粮。
如今刚刚春耕完毕不过几日,济南府虽然给回到家乡的灾民调拨了种子,但在秋收前的日子,都得是提着裤腰带,一份口粮当成两份来吃,所以自己今日周遭转一圈,自然是让那些刚刚安置的灾民趋之若鹜,巴不得立刻就到曲阜县解决这几日的温饱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