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前,糟乱的木床,昏暗的房间,身处在峡谷巷,能有这样一个不漏风的家真的太好了……
“滴滴滴!”金属小闹钟响起,震动传来的同时,父亲立刻从床上弹起,从一旁抓起常见的蓝色工装,往身上套了起来。
“五点三十……”穿着蓬松睡衣的母亲也缓缓起身,拿起闹钟来,揉着朦胧的眼睛,手腕上有一串精致的贝壳手链,“你最近真的起得越来越早了。”
父亲头发乱糟糟的,好久没剪了,都可以养鸟了,胡子也没刮,长的短的爬满下巴,但瑕不掩瑜,长得很年轻,很帅气,换身衣服,光是走路都能走出一阶收尾人的气势。
母亲呢,披散着黑色长发,长到了腰间,面容清秀,美得很朴素,就是太久没打理,黑眼圈也很浓,看起来就是一副一天在实验室里给自己灌十二罐咖啡的那种社畜研究员。
她以前很喜欢睡懒觉,但那已经是很小很小的时候了……
“哦,亲爱的,有句老话讲得好,提早一分,干掉千人!”转眼间他就扣好了扣子,钩起地上的牛仔裤,麻利地提了起来,上面的腰带扣还在“晃啷晃啷”响。
“别把自己累垮了。”她揪心地扯着被子,伸了个懒腰,往门外一看,又快步走出了出去,徐徐关上另一个卧室的门,轻声抱怨着,“瞧瞧,你昨晚都忘给他们关门了。”
房间里,两个此时才九岁的孩子一个睡在床上,裹着条破布毯子,一个跪在床边,枕着手臂睡觉,衣服破破烂烂,从来没干净过。
敏感的妹妹翕动了下眉毛,扭了扭身体,睡得更沉了。
“我上周就五点四十起的不是?”
他飞快地穿上鞋,单脚蹦蹦跳跳出去,另一只脚似乎有点问题。
“结果人家早就开车拉货走了,车长狠狠扣了我两个绩效点……他们恐怕又没得吃了。”
“小声点。睡着了,起码不会饿。”母亲打开储物柜的铁锁,拿出盘过夜的洋葱黄瓜卷,“要不听主教的意见,把他们给她。她说能给我们五十车菊盾……”
虽然主教不见得是个好人,但那边起码管饭。
“不不不,亲爱的。虽然孩子们一个没心没肺,一个疯疯癫癫,但长得不错是不是?肯定有人傻钱多的人看上的。到时候,我们就解脱咯。”
他正整理着自己的包,又忽然停住了,愧疚地扶住她的肩。
“对不起……我忘了,得是你应付他们。”
孩子们的房间只有几立方米,垃圾桶就是储物柜,脏衣服干净衣服只用两个大纸箱装着。
窗户上则是生锈的铁栏杆,玻璃积了一层厚厚的灰。床是唯一的家具。
“我能理解……”她看着他的架势不对,连忙抬手打断问,“你不吃吗?”
“这都几点了宝了个贝儿的……今天又浪费了两分钟。”
他说话间开了门,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嘴里念念有词。
“拉卷一捆十二,拉棍一捆十五……”
屋外是小树林,天空一片深蓝,已是破晓。
“可是,亲——”母亲不舍地冲出去,拽住他的手。
一个猝不及防的快吻堵住了她的嘴,松开时也不禁让这位年轻的母亲少女心毕露,红着脸捂着嘴:“干什么!”
“对不起,”他单手捧着她的脸,愧疚地皱起了眉头,“我们会变成今天这样,全怪我当初太粗心大意了……我可以买个套的。我真的……太丑陋的。”
母亲回过神来,也收起了慌张,揽揽头发,低下了头:“不,坚持生下来是我的私心。”
两人交换眼神,默契地凑近,碰了碰额头,随后挥手告别。理解万岁。
“下个星期见。”父亲斟酌许久,最后贴近她的耳边,“你也注意身体,别总去练习仇恨的妖术。”
“请你相信我。”她信誓旦旦地捂住胸口,连连点头,“一切都会好的。”
最后,他拍拍她的肩,苦笑着挥手,如同一位启程讨伐巨龙的骑士,提着打着补丁的帆布包,跃出门槛外,一瘸一拐走向森林尽头的小路,时不时把包往肩膀上拉。
“等你回来。”她注视着那个身影远去,扶起藏在树荫间的儿童自行车,弓背收腿,卖力地蹬着,消失在视野中。
她抹了抹眼泪,进屋锁上柜子,悄悄打开卧室的门,看着那对豌豆荚般的兄妹,徐徐叹出一口气。
妹妹出生就有个怪病,极度情感过敏,一见到陌生人发疯,大叫,时而哮喘,时而呕血,冬天可能中暑,夏天可能冻伤。
有次,一个自称老丞相的白胡子法师路过这里,进来歇歇脚,她却躲在床底下,莫名其妙用头撞床,哭喊个不停,好像脑袋里爬了只大蜘蛛一样,只能撞开额头才能取出。
法师看见小妹妹那么怕生,好心给她牛肉干吃,却被她狠狠咬下一块肉来,又被踢了一脚,和一只发了疯的小狼崽差不多……
“坏人走开,坏人走开!”她喉咙咕噜噜低吼着,龇着血淋淋的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