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凤趾高气昂地送了墨皇后回到昭阳殿,又叫了太医来请了脉,再阴阳怪气地叮嘱海嬷嬷不可偷懒,一定要仔细照看皇后娘娘。
然后才离开昭阳殿。
殿外,得了消息的夏守忠和孟繁霜都跑了来接她。
倒是尚食局那边,景黎和陈铎认认真真地盘完了库房,捧了账目回了承香殿,都交给安儿收起来:“良娣晚上回来只怕要看。”
须臾,王熙凤果然回来,看看自己的人一个不缺,心里松下来,忙又问:“梅姐姐和太子妃那里怎么样?旁人呢?可有滋扰?”
“有,但还没闹起来就听见紫宸殿那边已经平乱完毕,就都矮了气焰,没再继续。”孟姑姑答话,又重点告诉她,“太子妃和梅良媛两处,连外头的动静都还没听见,就没事了。
“奴婢想了想,今日挪宫,本就疲惫,若是再惊疑不定,怕梅良媛动了胎气,就一概没让告诉。
“太子妃那边,因没得了究竟是怎么回事的信儿,也没敢妄言。”
王熙凤想了想,道:“既然后殿并没闹起来,那就当无事发生,就都不必说了。
“我估摸着太子很快就会进宫来探望陛下。
“晚些时候只怕会去太子妃那边,顺便叫我过去说明情况。
“所以太子妃那里还是要囫囵说一声的。”
目光逡巡,命夏守忠,“你去说吧,含混着些,别让她大惊小怪的,再碰着了伤口,倒平白给咱们添个不是。”
都安排完了,王熙凤这才觉出来又累又饿,忙命传膳。
吃完饭,洗了个澡,刚睡着,太子便已经到了太子妃那边,命庆海亲自来传她过去。
王熙凤困得两只眼睁不开,摔着枕头发了好一顿起床气,这才恹恹地跟着去了含冰殿。
上首太子和太子妃并肩而坐,二人双手紧握。
王熙凤一眼扫过去,心里越发不高兴,低着头哼哼唧唧地行了礼,又哑着嗓子道:“妾头一遭遇见这么吓人的场面,有些缓不过来神,还望太子和太子妃恕妾无状。”
“外头到底是怎么回事?听说唯有你亲历全程,你快说说!”太子妃迫不及待想知道事情始末,对于王熙凤的状态根本就不放在眼里。
倒是太子看出来了,先安抚了太子妃一眼,然后温声问王熙凤:
“听说你在紫宸殿,看见杀人了?”
王熙凤听着他声音低沉温柔,就知道太子认为自己被吓着了,立即便顺势装着脸色苍白,身子摇晃:
“妾不仅看见杀人了……妾瞧见刺客想要杀害陛下,妾还,还打瞎了刺客的眼睛……”
说着,便手帕子捂住嘴,不停地向旁边干呕。
太子妃自己脑补了一下当时的情形,也没忍住,心头恶心,紧紧皱起了眉。
太子叹口气,转向跟着王熙凤来的景黎:“你先把你知道的说了。”
待听到是王熙凤孤身跟着钱罡去了紫宸殿,太子立马板了脸,看着王熙凤骂她:“胆大包天!若万一钱罡也是郑烦的人,你这岂不是送羊入虎口?”
“妾又不瞎。”王熙凤早被叫了起赐了坐,这时候只怏怏地靠在椅子里,小声道,“跟钱罡打了两天交道,妾还是能看出来这孩子的心思的。
“别说他,便是周殆,虽然也有些利己的小私心,但任事殷勤,常怀惶恐,是个可用之人。
“——再说,一早在这里,妾身眼看着郑烦魏难两个是怎么排挤周殆的,自然也就知道该信谁了。”
太子好奇:“一早在这里,发生了什么?”
太子妃忙插嘴述说了一遍,又转向王熙凤,温和说道:“其实呢,事缓则圆。
“王良娣还是年轻性急。瞧着奴才们不合心意,便想立时三刻立了规矩让他们都改过来,若改不好,就焦躁地乱发脾气。
“可是多年的习惯,哪有那么容易就改掉的?王良娣也该给人家些时间慢慢来才好。
“你看看,这不就是你逼迫太甚,这才酿成了大祸?
“你若软和些,只怕就没有今儿这场惊险了呢!”
三言两语,竟然把宫城里的这一场谋逆的引子,都扣在了王熙凤的头上!
王熙凤目瞪口呆。
东宫良娣,十七岁的小姑娘,刚拼着性命消弭了一场惊天大乱,可以说是救了东宫所有嫔御的性命——
太子妃身为东宫主母,竟只想着若是当时她对着奴才退让,就能换来平安?!
自私自利也就算了,堂堂一国太子妃,连骨气都没有!?
太子也沉默下去,没了表情。
更不要说底下站着的众奴仆们,个个的眼神开始出现怪异的方向。
就在这一瞬间,含冰殿里安静如死。
许久,还是太子勉强出声,慢慢问道:
“后来呢?听说你让钱罡去了昭阳殿请皇后娘娘持凤印调兵,你自己留下进了紫宸殿?还救了圣驾?
“你是怎么进去的?”
王熙凤低下头去,倦怠冷漠:
“妾也是一时头脑发热,就不管不顾冲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