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宁公主一惊,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尴尬地看了太子一眼。
太子却温煦如常,招手把女儿叫到身边,低声问:“和恪听见了多少?”
“听见爹爹说,皇祖父叫了礼部查禅让的步骤。”和恪笑嘻嘻,也低声道,“王娘娘说我这双就是贼耳朵,特别好使。”
“哦?”太子轻轻地捏了捏女儿的耳垂,手指微凉,笑容幽深。
和恪只觉得后背一股凉气,从耳后到脖子,汗毛都竖了起来!
但她还是照着王娘娘的话,强撑着笑容,欢快地说道:“王娘娘不让我把这件事告诉别人!但爹爹和姑姑不是别人,对吧?”
太子心里一软,捏着女儿耳垂的手便放在了她头上拍了拍,笑道:“王娘娘就没跟你说,听见了也要假装没听见?”
“说了。可是,”和恪搂住了太子的脖子,“可是王娘娘也教过我,跟谁都可以装假,就爹爹不行。跟爹爹说的所有话,都必须是实话。”
永宁公主已经调整好了心情表情,闻言咂嘴:“哎哟哟,一口一个王娘娘,不知道的,还以为王氏真是娘娘了!”
和恪闭上了嘴,羞怯地不敢做声。
太子便抱着女儿小声笑道:“你姑姑吃王娘娘的醋呢!快去哄哄你姑姑!”
和恪立马蹭到永宁公主身边,扯着她的袖子,小声道:“姑姑,姑姑是世界上最好看的女子,我要是能长成姑姑这个样子,我做梦都会笑醒……”
顿了顿,忽然转头问太子,“爹爹,我能搬过来跟姑姑一起住吗?”
永宁一愣:“为什么要搬过来?”
“我满嘴都是‘王娘娘说’,那是因为我这三年跟王娘娘住在一起,自然要听她的话。
“若是我来跟姑姑住三年,那以后,我肯定跟谁都说‘我姑姑说啦’!”和恪煞有介事。
太子呵呵轻笑:“这话倒也不错。”
想一想,还真朝着永宁公主点了点头:“我们和恪非常懂事,在东宫的时候很会照顾弟弟。你若不嫌弃,还真可以让她在你这里住上一年半载。”
永宁公主顿了顿,又寻思一会儿,眼睛也微微发亮:“其实,我刚想跟哥哥说,阿昭未必乐意去东宫住着。
“若是你非让她去,也不是不行。但她心里不痛快,说不定只教个一两年两三年,就该找借口辞行了。
“若是你不介意,我便在我的公主府,啊,就挨着林家的那边,单辟一个小院儿出来,给阿昭、和恪还有林姐儿上课用。
“这样一来,阿昭想回家、想出门去逛,林姐儿进出,甚至我家子适跟着姐姐们学上一两样儿,都便宜!”
说着说着,永宁公主迫不及待,恨不得这就让人去收拾院子。
太子笑着颔首:“好。那就这么定了。待年后,陶哥儿正式开蒙,和恪也就暂时到公主府上学。”
和恪顿时开心地跳起来:“太好了!我太高兴了!”
跳了两下,又垮了脸,拉着太子道:“那我会想爹爹、想陶哥儿、想王娘娘的,怎么办?”
“你是在公主府,又不是在天山都护府!逢年过节,难道你不回去家宴么?”太子在她头上敲一敲,“行了,闹够了,如愿了,回去跟哥哥妹妹们玩吧!”
和恪咯咯笑着往回飞。
太子和公主都在后头笑,太子又扬声问她:“你来究竟是做什么的?忘了?”
“没忘。”和恪从屏风后头探出头来,笑着吐吐舌头,“本来是求爹爹让我留在姑姑这里,跟妹妹们吃了饭再回宫。
“但既然年后我就要出来读书,那跟妹妹们一起的日子有的是。倒是很该回去在太子妃娘娘跟前尽孝才是。”
太子哼笑一声:“算你识相!”
和恪嘻嘻地笑着,脚步轻快地跑远了。
太子和永宁这才对视一眼,各自垂下眸去。
“此事,准么?”永宁低声道。
太子缓缓颔首:“估计,年后吧。父皇定了正月十七立即开始选秀,大约是要把十八和十九的婚事定下。
“之后,大约,就该此事了。”
永宁迟疑一瞬,看着他:“哥哥,你希望如此吗?”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不希望如此?”太子挑眉,“提前坐上那把椅子,将名分定下,不应该是大好事么?”
永宁紧紧地看着他:“父皇英明神武,在位多年。
“虽然此刻理智,愿意退让一步;可在位和不在位,感觉是截然不同的。
“纪嬷嬷带我看了那么多史书……
“别的不提,前唐初期的皇帝们,够理智够大度了吧?李渊李世民父子相争,李旦李隆基父子相争,哪位太上皇的日子,也没好过过!
“万一父皇心里不高兴,想要反悔又说不出口,哥哥,你的日子会非常非常艰难!比现在,艰难百倍!”
太子听到这里,伸手握住了妹妹的手,眼角微红:“永宁,我对母后最深的谢意,便是她生了你。你永远是哥哥最亲的妹妹。”
放了手,深呼吸,太子往后靠坐在椅子上,双手摊在扶手上,朝天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