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凤坐在床上,双手抱膝,两只丹凤眼亮亮的,听着对面坐着的安儿和如儿给她讲新来的三位新人。
“……吴良媛明艳大方,奴婢看着她都觉得心里亮堂!
“……周奉仪小家碧玉的,尤其是鼻子嘴巴,可秀气了!就是看着胆子也不大,比耿承徽也差不多。
“……墨承徽看着最机灵,有点儿像您。”
安儿说到这里顿了顿,带着一丝警惕,小声道,“听说她可是太子的亲表妹,最得皇后的心了!太子妃跟她说话都酸溜溜的!”
“酸溜溜的?”王熙凤一脸兴味,小声儿问,“难道不应该客客气气的?”
安儿摇头:“调侃来着!那墨承徽还喊了‘表嫂’,被太子妃当面驳了。奴婢怎么都觉着,这二位以后得龙争虎斗许久!”
王熙凤兴奋地翻身跪坐,两只手搓来搓去:“哇呀呀,有好戏看了!”
“姑娘!您就在旁边儿呢,也不怕溅一身血!”安儿娇嗔。
王熙凤嘿嘿地笑:“那才有味儿不是?”
说着,又自己倒下躺平,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这是宫城,除非死,否则,咱就只能一辈子在这里了。
“若是事事都想着自己伸手,那必会累死。
“可若是事事都想避开,那是纯纯地做梦。
“只好说……人生大梦一场,且看几度秋凉罢!”
安儿听着主子姑娘这奇怪的角度,顿时语塞。只得横了一肘杵在如儿胳膊上:“你说呢?”
“啊,要我说啊……”如儿温柔地笑了起来,“咱们姑娘这些日子没白上学用功。刚才这句话,我听着,好似就是前儿夏掌事念了一回,你看姑娘就立马记住了。”
王熙凤噗嗤一声笑:“那是前朝苏学士的‘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如儿才是真没白在旁边伺候着,这等聪慧,记得清楚!”
“姑娘不记得了吗?如儿自幼的记性就好!夫人留下的库里多少东西,我对了八遍册子都记不住,她走两趟便记得清清楚楚!”
安儿央求王熙凤,“不然您的私库还是给如儿管吧?”
“那你来给我做衣裳、绣袜子、教巧桂?”王熙凤横她一眼,“赶紧的,该学什么学什么。
“你姑娘我只会封殿三载,这都过了半年了。
“这大战一旦开打,我这身边儿,可养不住闲人啊!”
安儿一个激灵:“姑娘又吓唬人!哪儿来的大战?咱们不是说好了只是看热闹么?”
“天儿晚了,让姑娘早些睡吧。”如儿含笑去挽她的胳膊。
安儿看看窗外,月亮已经爬上了树梢。忙站了起来:“说的是。姑娘快睡吧!”
熄了蜡烛,又看一眼盘在床脚边垫子上呼呼大睡的乌金,和架子上闭着眼的金二彩,这才跟如儿一起退了出去。
又过了一时,窗棂轻轻笃笃两声,王熙凤在床上翻了个身。
金二彩睁开了眼睛,在架子上走了两步,朝着外头扇了扇翅膀。
乌鸦兄弟叫了起来。
听到一半,不仅黑猫乌金睁开了眼转过了头,连王熙凤都坐了起来,好奇地把头直接伸出了帐子:
“什么?我没听错吧?还真是周奉仪的宫女,打了墨承徽耳光?”
乌鸦兄弟嘎嘎嘎。
“哇!厉害!这个话不论搁在谁跟前,估摸着没一个能相信的!这墨承徽可够倒霉的,上来就被人来了个下马威!
“那周奉仪知道吗?”
乌鸦兄弟嘎。
“嗯?不知道?我还以为是她的手笔……”
王熙凤的眼睛亮了又暗了,接着便懊恼地捶床,“我也出不去,这样的热闹都看不见!!
“唉!这三年有些难熬……不然,一年?”
黑猫回头看她:“喵。”
“也是。”王熙凤悻悻,“皇上还有两年多的寿数,我要开殿早了,他老人家说不定死前想起来连我一起弄死呢!”
得了,不想了,睡觉!
而此时的宜春宫已经大乱!
墨怀茵一辈子都没被人动过一根手指头,此刻被一个宫女打了脸,哪肯忍着?
一边大声命人去报太子妃,一边命人把那动手的宫女押起来,另一边则直接一脚踹开了周奉仪的寝殿门,冲进去便把周奉仪从床上拖下来一阵拳打脚踢!
刚刚睡着的周奉仪根本什么都没反应过来,便被打得惨叫连连,直到吐了一口血!
瞧见这口血,墨怀茵这才露了一丝怯色,退后三步,手足无措。一直帮手的陪嫁丫头忙上前附耳说了两句。
墨怀茵眼中闪过厉色,哇地一声大哭起来,跺着脚转身往外,直奔承恩殿而去:“表嫂!表嫂!”
奄奄一息的周奉仪被扔在地上,没有人敢管。
跟着她入宫的两个丫头都被墨怀茵押在了外间,内坊分来伺候她的另外两个内侍、两个宫女,这时候都战战兢兢地跪在门外。
终于四个人发现里头躺在地上的周奉仪竟然一动不动了,这才相顾失色,惊疑不定:“不会,不会出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