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赵旋走进了留梦炎房间的时候,留梦炎正在俯身疾书。他听到赵旋的脚步声响,这才从容的放下毛笔,抬头看向赵旋。赵旋连忙拱手笑道:“留尚书好,不好意思,打扰您办公了。”
留梦炎起身笑道:“赵龙图来了,稀客啊,来,快请坐。”然后冲门外喊道:“来人呀,看茶。”
赵旋这才发觉,留梦炎的身材高大,而且举手投足之间无意间竟流露出一种优雅的气质,让人不禁心生好感。赵旋笑道:“早就听闻留尚书的大名了,不过赵旋刚从鄂州战场回来,事务繁忙,拜访的晚了,还望留尚书见谅啊。”
两人寒暄着入座,留梦炎面带微笑,语气和蔼地开口说道:“我这工部可是个门庭冷落的衙门,赵龙图竟然能够抽出时间来到这里,实在是令我感到有些意外呀。不知今日前来,有何贵干呢?”
其实留梦炎何尝不知道赵旋此番前来的用意,只不过他对赵旋有些不满罢了。
按说留梦炎和赵旋并无交往,更谈不上有什么冤仇。不过留梦炎作为淳佑四年(1244年)的甲辰科状元,现在的贴职也不过是秘阁修撰,赵旋连科考也没有参加过,凭什么当上和自己平级的龙图阁直学士?!最可恶的是,为了春草堂的建设,赵旋亲自去拜访了马光祖,却没有前来拜访自己,这是明摆着看不起自己吗?因而他在自己职权范围之内,故意拖延了春草堂的审批文件。
赵旋没有马上回答留梦炎的问话,而是端起了茶杯,慢慢的抿了一口茶。他这倒不是装成熟摆架子,实际上赵旋在留梦炎面前也没有摆架子的资格。赵旋不过是借此思考了一下:“我和留梦炎是初次见面,上来就追问春草堂工程进度之事,未免显得有些唐突了。如果再被他随便找一个理由搪塞过去,反而被动了。”
想到这里,赵旋缓缓的放下茶杯,笑道:“留尚书也知道,我本是钓鱼城一副将,原也没想到能在临安城落脚的。可是天恩浩荡,把我留在了这里,所以自然要拜访一下京城的诸位大佬了。”
赵旋的回答倒是出乎了留梦炎的预料。他本以为赵旋仗着自己是宗室子弟,又是奉圣命筹建春草堂,应该十分的狂傲,却不料他在自己面前竟然把姿态放的这么低。留梦炎笑道:“赵龙图谦虚了,你这般年轻有为之人,前途必然不可限量,不似我这工部,在六部里面是最没有前途的。”
赵旋笑道:“留尚书才是真正的谦虚了呢,您的年纪也不大,现在就已经是工部的尚书,自然是前途光明啊。”说罢,赵旋又吟道:
“东城渐觉风光好,縠皱波纹迎客棹。
绿杨烟外晓寒轻,红杏枝头春意闹。
浮生长恨欢娱少,肯爱千金轻一笑。
为君持酒劝斜阳,且向花间留晚照。”
吟罢,赵旋笑眯眯的看向留梦炎。留梦炎听了先是一愣,瞬间就笑容满面了。
赵旋吟念的这首诗是北宋工部尚书、文学家宋祁的名作《玉楼春.春景》,这首诗据说是宋祁在任工部尚书时所做。因为诗中的“绿杨烟外晓寒轻,红杏枝头春意闹。”为千古名句,后人于就称宋祁为“红杏尚书。”
这一首诗念罢,留梦炎马上就对赵旋另眼相看了。因为宋祁此人不仅仅当过工部尚书,本身也是状元出身,做过史馆修撰,宋祁的这些经历和留梦炎极为相似。不但如此,宋祁最终还成为了端明殿学士,要知道殿学士可比一般的馆阁学士要高啊。
赵旋随口就吟诵了宋祁的这首诗,一方面说明了赵旋的知识功底不差,另一方面分明是把留梦炎比作了宋祁,留梦炎听了自然是十分的欢喜。
留梦炎一边摆手一边笑道:“赵龙图的果然非同凡响,博闻强记堪比那‘杜万卷’了。”
赵旋听了这话,内心之中也对留梦炎的能力敬佩万分,心道:“这留梦炎虽然气节鄙下,但是的确也有状元之才啊。”原来这“杜万卷”指的是北宋年间的杜镐,此人也是龙图阁直学士,以强闻博记着称,所以当时的人都称他为“杜万卷”。
赵旋用宋祁来比留梦炎,留梦炎也用杜镐来比赵旋,他们这一来一往的比喻都是十分的贴切。
赵旋心中鄙视留梦炎的气节,只不过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罢了。但想到自己竟然在和讨厌的人相互吹捧,心中有些烦闷。他想今天既然拜会过留梦炎了,下一次见面也就好开口询问春草堂的事情了,也算是完成任务了。于是两人又谈了几句,赵旋就起身拱手道:“留尚书公务繁忙,赵旋今日来的也冒昧了,就不多做打扰了。”
留梦炎和赵旋相谈正欢,不料他忽然要告辞离去,也是有些纳闷。心中暗想:“大家谈的好好的,他怎么突然就要离去?”片刻之后他才恍然大悟:“刚刚我把他比作杜镐,而杜镐最高的官职才是工部侍郎,定然是此事惹得这小子心中不快了!”
赵旋见留梦炎沉吟不语,又担心起春草堂的建设之事,暗骂自己意气用事了。留梦炎想明白了个中缘由,刚要说话,赵旋却抢先开口说道:“我与留尚书相见恨晚,但是工作时间又不敢多加打扰。想在大人闲暇之时,请尚书大人一起宴谈,不知留尚书什么时候方便?”
留梦炎心想自己刚刚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