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今呢?
蝼蚁们侥幸苟活,他的挚友,他最为重要的亲人,却已经不在。
死后的世界会是什么样的模样,凛在地狱中挣扎沉浮之时,还会继续像活着时那样,继续饱受折磨与疼痛么?
……
神子木然的从华丽的宅邸步出,污秽的血液并没有沾染到他的衣角,门外有一扇蹭光瓦亮的窗户玻璃,倒影出五条悟那双染了些许血丝,许多时日一丝一毫也不曾休息的眼眸。
他侧过脸,近在咫尺的那扇窗户在瞬息之间被迸裂到粉碎,玻璃碎渣几乎贴着他的面庞掠过,因为无下限的开启,并未沾染到他分毫。
这双眼睛,已经变得不像她了。
他不想透过镜子去看到。
“至少从现在开始。”他阖上眼眸,周围淅淅沥沥的雨声越来越大,伴随着飓风在山谷的回音,宛如一首奏给逝者的丧歌。
“我会尝试着去改变这个咒术界。”
—
白先生的治疗方式简单粗暴。
古老的璃月医术,需要服药。
虽说良药苦口,五条凛也理所应当在前世时就彻底熟悉了药物的苦味,可是她的基因似乎天生就是和苦过不去的,一碗汤药下去,脸颊皱成了一团。
五条凛看着面前七七一眨不眨盯着她的眼睛,最终恢复了最初淡定的神情咽下了药汤,将海碗还给了她,她擦了擦嘴巴,松了口气:“这样就可以了吧。”
“白先生说,此毒难解,一日三次,一次三碗。”小僵尸端着托盘,摇摇晃晃往外走:“七七,再去给你熬药。”
五条凛:“……”
她觉得这个不是碗,这个是盆。
说好的解毒剂喝上一次以后就能余毒全解呢!难道那些影视作品都是骗人的吗!
在七七掩门之后,五条凛便不再忍耐,继续因为嘴里弥散的苦味,在床上挣扎蠕动,阴暗爬行,用被褥卷住双腿在床上蹦跶,忍不住化身一条固执的鱼……
五条凛:“我靠璃月这边的药太苦了,比我的命还苦,要不找个理由逃了吧,这还不如继续疼着呢。”
直到此时,忽然察觉到了窗口的动静,正在沉浸式蠕动的凛慌忙抬头,这才发现窗边早已经站了一位进来也不是,离开也不是的魈上仙。
“咳咳。”凛迅速起身,盘腿坐好,顺便将方才被她搅得团成一坨的被褥捋了捋,作势无事发生,正色道:“魈,你来啦?”
她病房的采光很好,一缕阳光刚好洒落在少女金灿灿的长发上,她的长发垂落在竹床上,铺了满床,闪闪发光,像是铺满了金色的碎星。
五条凛变得比之前爱笑了许多,她的笑容实在是很具有感染力,漂亮无瑕的蓝色眼睛,倒映着少年夜叉的神色。
他恍惚了一瞬,终于回神。
“我去客栈那边……替你带来了些菜品。”魈没有纠正她亲昵的直接呼唤名字而非敬语的做法,十分自然地翻身入室,取出了身后的竹篮,内里果然有新鲜做好,香气扑鼻的璃月菜式。
“那位医师也说,病人需要补充营养,尤其是不知多久未曾进食的你。”
见面前的少女一副盯着菜品两眼放光的模样,他将其和餐具一起摆放在五条凛的面前,不着痕迹的收回视线:“你,自便就好。”
事实上,他的这句话还没有落下,面前的少女就已经将自己的双颊塞成了鼓鼓囊囊的松鼠。
完全没矜持和客气的意思。
魈去往望舒客栈来回的速度很快,因为他赶得急,那边的厨师言笑先生也来不及做些复杂的菜式,因此这里面不仅有方才做好的,帝君来了都招架不住的红烧鱼,还包括魈的一生之敌摩拉肉。
“害,小哥要给病人带饭啊,病人就应该多吃些鱼肉,身体才好得快,真的要是清粥就小菜,反而恢复的慢。”
魈信了言笑的话,每样东西都带上了些。
而此刻,魈望着面前正在风卷残云大快朵颐的少女,见她对于他与帝君各自都招架不住的食物不显一丝嫌弃的不挑食模样,情不自禁肃然起敬。
“好吃。”五条凛还能抽出间隙给两句点评,她泪眼汪汪,热泪盈眶:“我上辈子都没有吃过那样好吃的东西!”
魈:……许是凡人中流行的说法,不过确实夸张了一些。
可五条凛根本没半点夸张的意思,曾经哥哥带给她的新鲜食材的尝试,她只是浅尝辄止都会被塞到重症监护室,如今能大口享受异世界美食却不用担心会造成身体的负担……她实在是上辈子都没有体验过这样的幸福。
凛甚至在这间隙轻声哽咽了一下,低声道:“魈,你真好。”
魈:“……”
他看着面前的少女因为这些简单的事情而感动到热泪盈眶的模样,不由得百感交集,事实上,他原本就对她善意颇深,此刻内心更是被狠狠触动,他捧起碗底仿佛被她遗忘的那道甜食,递到五条凛的面前:“还有这个。”
少女咽下最后一口摩拉肉,眨了眨眼睛:“唔,杏仁豆腐?”
“……你竟是知道?”
“嗯……可以说,听说过吧。”五条凛斟酌着言语,犹豫着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