驴车上放着的,都是一些泛黄的书本,就胡乱的丢在驴车上。
一些新一点的书本,就用麻绳捆起来,破旧不堪的就直接堆放在角落里,上边儿沾染了不少灰尘,甚至还有几个清晰的手掌印,估计是胡乱丢上来的。
林武盯着这些书本,眼睛越看越亮。
“同志,我问一下,你这些书卖不卖啊?”
恰好这会儿李铁匠从屋子里边儿走了出来,径直冲着林武走了过来。
将五块钱递给了林武,听到林武的话后,他扭头朝着收破烂的人喊了一句:“喂,元庆,有人要买你的东西呢!”
原本坐在地上抽着旱烟的元庆,听见李铁匠的话后,这才抬起头来,懒洋洋的朝着这边儿看了过来。
林武这时才算是看清楚了他的模样——上身一件蓝色的工装,沾满了污垢,下半身的裤子也是斑驳不堪,裤脚卷起,缝隙里边儿满是泥巴。
脚上穿着一双破旧的解放鞋,估计是刚刚从别的村子过来,鞋底沾着厚厚的一层黄色的泥巴。
露出来的小腿精瘦、黢黑,都有些发亮了,估计有段时间没洗了。
他戴着一顶解放帽,歪歪斜斜的,笑的时候还会露出一口被
烟熏黄了的牙齿。
“来了,来了。”
把抽完的旱烟枪在地上敲了敲,坐起来之后就起身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今天收来的铁不多,你瞅瞅。”
元庆踮起脚,在堆放的老高的驴车顶上拽下一个袋子,里边儿铁器相互碰撞,发出了叮叮当当的响声。
这年头,收破烂基本都是靠双脚走街串巷的。
元庆今年四十岁左右,他十几岁的时候就开始收破烂。
这活儿干起来不体面,天天都是脏兮兮的样子,压根没有小姑娘愿意跟着他过日子。
一直等到现在,他也还是光棍儿,估计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元庆收破烂,基本上都是一些没人去的村子走一遍,什么玩意儿都收。
那些村子非常闭塞,也没有铁匠铺,烂了的铁器就只能拿来卖钱。
元庆把这些铁骑收回来,转头卖给李铁匠的铺子,然后再去县城走一圈儿,收一下县城里边儿的破烂玩意儿,自己拾掇拾掇,修好了再卖回村子里,干的倒是也能算倒卖倒卖的活儿,不过赚的钱没有林武多,真的就是单纯混口饭吃。
再加上他家里边儿没个女人,浑身上下脏兮兮的,不少人瞧见了他,都
挺嫌弃和害怕的。
李铁匠伸手从元庆手里边儿接过尼龙袋子,单手提了提之后说:“行,待会儿给你算钱。”
说完话,他又抬手指了指林武:“这是我们村林家老三的小儿子,本事大着呢,刚刚是他要买你的东西,我也不知道买啥,你跟他聊好了。”
短短一句话,这就算是简单介绍二人认识了。
“元叔,抽烟。”林武笑着递过去一根烟。
这本是林武习惯性的动作,但是元庆一看却愣住了,居然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被人看扁了一辈子,这会儿被一个年轻后辈恭恭敬敬的喊了一声叔,还递了一根烟过来,这是元庆万万没有想到的。
“嗨,什么叔不叔的,这么客气做什么!”
元庆高兴的咧了咧嘴,又摆了摆手:“我抽不惯那玩意儿,有旱烟就行了。”
林武脸上笑着,依旧举着手。
“元叔,接过去尝一尝。”
“那……行!”
元庆这才接过了那根香烟,却依旧舍不得抽,而是挂在了耳朵上。
他的手掌上遍布裂痕,文理粗糙,里边儿还有黑色的淤泥。
伸出手刚要接香烟的时候,他还有些不好意思。
林武才不管那么多,
强行把烟塞到他的手里。
扭头看着车上那些书本,林武问道:“元叔,这些都是课本吗?”
元庆朝着驴车上瞅了一眼,说道:“这些是从别的村收来的,都是前些年那些知青留下的。”
“这玩意儿太沉了,那些个从城里来的知青想回去,都快想疯了,这些东西带不走,就全扔在村子里边儿了,我顺手就收来了,一毛钱就能买一大摞,卖给县城里边儿那些教书先生,能卖出去一点儿是一点儿,剩下的就当做废品,勉强赚一点辛苦费。”
林武点了点头算是明白了,前些年知青返乡热潮兴起的时候,大批知青高兴的不行,几乎都是连夜收拾东西,想要轻装返乡,简直是归心似箭。
别说是书本了,就算是更加贵重的一些东西,他们带不走,也只能扔在这里。
林武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唐清婉,心中难免有些触动。
她为了这个家,为了小萌萌和自己,唐清婉做出了林武这辈子都无法感同身受的艰难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