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的山巅上,隐约可见一片通红光影,绚烂耀目。在茫茫大雨之中看去,非但半分没有减弱的趋势,也不知道究竟是火光还是灯光,将半片天都照得彻亮。
顾无忧望着山巅那片通红光影,停住了脚步。半晌,才伸手拍拍都拉的肩膀道:“都拉,将背篓给叶少背着,我背你上去,这样走上去太慢。等到了寨子,只怕连天都要亮了,莫要让阿姐等得太久。”
都拉一张黝黑的面庞骤然之间涨得通红,连连摇头:“大人,不可,这使不得,我怎么能让你背我……”
“唉,有什么使不得的?寨子里都没有几个人了,难道你还放不开这些身份地位的束缚?”顾无忧不容分说将都拉的背篓取下,直接交给叶拂衣,随手将都拉背在背后,纵身一跃,已经直接跃上密林顶端,朝山巅光影之处急掠而去。
“穆大哥,咱们跟上。”叶拂衣背好背篓,对穆韵鸿嘿嘿一笑,脚下微微用力,身形已经高高落在树梢上,将大树枝叶踩得“哗啦啦”响。
“叶兄弟,小心些,这里已经是苗疆秘地,可不要冲撞了什么天生神灵。”穆韵鸿见叶拂衣一副急吼吼的样子,有些好笑,连忙提醒了一句。
这样一来,四人的速度可比在开始在密林山路中穿行要快得多,耳边传来
“呼呼”风声雨声,不消半个时辰,四人已经站在一片连绵的吊脚楼之前。
--这座苗寨昔年一定极大,现在却满目颓败,寨子中只有星星点点的灯火亮起,大部分吊脚楼还没有修复完成,并没有人居住的痕迹。
寨子门口的广场上点燃了一堆高大的篝火,火光冲天而起,一身苗装的香卡婆婆柱着一根苗杖,站在篝火前,清冷的目光一眨不眨的看着顾无忧。
身边却连一个随侍的苗人都没有。
叶拂衣皱皱眉头,传音对穆韵鸿道:“适才在山脚看见的通红的光影,看来并不是这堆篝火传出来的。”
“我知道,咱们静观其变,先看看情况再说。”穆韵鸿同样传音答道。
直到如今,叶拂衣借着这堆暗夜篝火的光亮,才真真正正看清楚了香卡婆婆的面容。
果然正是在灵觉碎片中看见的那名老妪,只是她如今的面容反而比当年在京郊孟氏教导孟展眉的时候要年轻得多。
难道当年香卡婆婆是易容?
“阿姐!弟弟回来了……”顾无忧将背后的都拉放下,直直奔向香卡婆婆跟前,双膝跪地,一语未了,终是泪如泉涌……
“阿弟,你也老了……来,给阿姐看看,这些年来,你过得好不好?”香卡婆婆枯瘦的手掌缓缓抚摩在顾无忧早已花白的头发
上。
昔年两姐弟都曾经在孟氏庄园隐居,香卡婆婆亲自出手教导孟展眉古武与医术,而顾无忧却做了孟铮庭的近身随侍。
两人当时都隐藏了身份,所以孟展眉并没有在香卡婆婆这里学到苗疆蛊术。
后来,香卡婆婆忽然不知为何身受重伤,叶天士将神智不清的香卡与尚在襁褓中的卫苍松送去江宁青龙山。
两姐弟便再也没有见过,距今已是三十多年……
“阿姐,我很好,孟老向来待我犹如亲生手足。只是,阿姐你后来离开庄园后又去了哪里?这三十多年来,我借助孟氏势力到处找你,却始终没有你的消息……”顾无忧看着自家阿姐的面庞,眼中泪光未散。
“这些陈年往事等等再说,阿弟,你现在正式接任苗王之位,我再详细告诉你。”香卡婆婆抬手一道红色焰火打出,在密集大雨中直冲向天!
“呜!呜!呜!”苗寨的尽头,忽然传出一阵浑厚的号角与“咚!咚!咚!”的鼓声。
一根一根火把,从最上方的吊脚楼前一路延伸而至,每一根火把下面,都跪着一名虔诚的苗人。
他们举着美酒,吹响号角,敲响苗鼓,只为了迎接他们的王。号角与鼓声一起,都拉从篝火中取出一根火把,默默跪在火把山路的最前方,双目含泪,看着顾无
忧。
叶拂衣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广场上的香卡婆婆身边连一个人都没有,原来他们在准备苗寨继王大典。
“阿弟,你跟我来。”香卡婆婆朝叶拂衣与穆韵鸿的方向略微点了点头,并不出生招呼,此时,她的全副心神都在顾无忧身上。
顾无忧摇摇头,却并不顺着火把照耀的山路走上去:“不,阿姐,我不再是鼓藏头,也不是苗王,我是顾无忧,也仅仅是顾无忧。”
篝火映照下,香卡婆婆脸色陡然阴沉了下来:“攸古,你知不知道你究竟在说些什么?”
“阿姐,这世间有太多事情都变了,当今之世哪里还有苗王……”顾无忧说到这里轻轻叹了口气,看着香卡婆婆的脸色咽下了话头。
“攸古,你忘了阿爹阿娘临死之前说的话了么?你忘了整个寨子的血海深仇了么?!”香卡婆婆的脸色阴沉的要滴出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