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他一手带大的孩子。
孔艽在这时候,也放开了对镇魂铃的控制,目视着那停在院中的身影,轻轻的对葛峡说道:“去吧!”
葛峡沉默,他并没有立刻起身,而是看了一眼孔艽,和自己头顶的镇魂铃。
孔艽当即会意,将镇魂铃轻轻取下,放入葛峡怀中。
葛峡点了点头,动用神魂力量,将鲜于宴鹤那充满了浓郁苗疆色彩的服饰,改变成为了一袭红袍。
然后他往自己脸上一抹。
尸体阴翳的面庞,已经变成了葛峡陨落之前的模样,眉眼间的煞气惟妙惟肖。
至此,葛峡方才在孔艽的注视下慢慢从藏身之地走出,一步步的踏向韩冬儿。
他走得很慢,就像是一个普通的老人,从家中走出,迎向自己的孙女。
他的脚步声没有掩饰,显然是故意让已经修为尽废的韩冬儿听到。
后者坐在木马上的身躯僵硬了一下,随即缓缓转身。
孔艽从韩冬儿那张干瘪的脸上,第一次看到了情绪的溢出。
“老家伙,原来你没有死。”
韩冬儿嗓音干涉得就像是垂垂老矣的老人。
“嘿!”葛峡慈祥的笑了笑,这个老人只会在面对韩冬儿时才会笑,他没有解释什么。
也没有因为韩冬儿如今的相貌而多问,他似乎在被孔艽从镇魂铃中拉出的那一刻,已经猜到了韩冬儿干了什么。
“我看到了父亲。”韩冬儿似乎也忘了自己如今的状态,像是个面对长辈的普通女孩,陈述着自己和长辈分别后的这段时间的所见所闻。
葛峡默默的听着,轻轻点了点头。
到此,孔艽没有在窥探两爷孙俩最后的团聚画面,默默从小院中退出,将最后的时间留给他们。
小院中,韩冬儿和葛峡都默契的绕开了前者为何变成这般模样的话题。
也好像忘记了韩冬儿命不久矣的事情。
韩冬儿就像一个普通人家的女子,对着自己的祖父唠唠叨叨个不停,眼睛里隐晦的流露出开心情绪。
葛峡时不时的附和,说到韩冬儿小时候的窘事也是笑得十分爽朗。
时间不知不觉流逝。
夜风中,韩冬儿的眼睛里的光越来越暗淡,声音也越来越弱。
干瘪的身体连坐在木马上都有些摇晃了。
葛峡轻轻将其扶起,将她的脑袋靠在自己的后背,例如韩冬儿儿时骑在他后背上玩耍一样。
即便到了这种程度,韩冬儿还是一直再说,到最后几乎已经听不清楚她在说什么了。
呼!夜色中山风渐急,将韩冬儿满头白发吹落一地。
韩冬儿的最后细如蚊呐的声音也哑然而止。
她就这么靠在葛峡的后背上,没有了声息。
这个曾经伏杀众多门派弟子,令芜东无数修士喋血,记录在各派悬赏榜的凶人,伏魂剑韩冬儿。
在她曾经长大的儿时小院,落叶归根。
葛峡就这么默默的驮着着韩冬儿的尸体,像是一尊雕塑,静静的半蹲在小院中,眉眼中的煞气消失无踪,就像个普通人家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