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王权叔叔的那段日子,是他和母亲为数不多的平静时光,纵然父亲不在家,他和母亲好像也渐渐忘了父亲的存在,他们平静地过着自己的生活。多年之后,萧骏再回忆起童年时光,依然能记起,那位权叔叔沉默地陪伴在他和母亲身边的情形。但那份平静没有持续太久……萧骏清楚地记得,那是一个冬天的深夜,母亲抱起睡梦中的他,权叔叔拎着行李,他们没有乘坐电梯,而是走楼梯下楼,之后又从别墅后门出去。他趴在母亲肩膀上,揉着睡眼,问妈妈和权叔叔,他们要去哪儿。权叔叔沉默着,母亲快速抚了下他的头,说:“阿骏乖,你不是一直想去大森林里住树屋吗,我们现在就去,你不要哭闹,好不好?”他乖乖点头。其实他一直很乖,他知道妈妈身体不好,心情也不好,所以平时都很听话。后来他们上了车,权叔叔把车子开得又快又稳,萧骏和母亲坐在副驾驶,母亲紧紧抱着他。母亲和权叔叔似乎很紧张,因为他们一言不发,只偶尔有眼神交流。路途很长,他躺在母亲的怀里,幻想着在树屋里的生活的情形,很快就又睡过去。直到车子猛得刹住,他惊醒过来。他看到母亲掩面哭泣,权叔叔伸手握住了母亲的手,他们十指紧扣。然后有人拉开了驾驶位车门,把权叔叔带下了车。萧骏揉着眼睛,看向车窗外,才发现有三四辆车把他们围堵住了。父亲拉开了副驾驶车门,把他从母亲怀里拽了出来,交给魏叔抱着。然后父亲狠狠扇了母亲一巴掌,母亲趴在公路上,夜风吹乱了她的头发。萧骏挣扎着要去找妈妈,但魏叔紧紧抱着他,小声说着“阿骏乖,别过去”。权叔叔想要上前来关心母亲,被父亲的属下扭着胳膊按在了车头。母亲趴在地上,低声啜泣,看起来是那么可怜。然后她爬起来,朝着路的一头跑去,不顾一切地,头也不回地跑。萧骏大喊着“妈妈”,但她好像听不到,她只是跑,跌跌撞撞地跑。但是在父亲的眼皮子底下,怎么能跑得了呢?
父亲只做了一个手势,就立即有人上前把她控制住。母亲的挣扎和逃跑都是徒劳的,像个笑话。她冲着父亲大声尖叫,如一个疯了的女人,歇斯底里又绝望。现在萧骏当然明白,母亲那晚是要在王权叔叔的帮助下逃走的,可惜被父亲抓了回来。而他永远也无法知道,假如那一晚他们出逃成功,如今又会过着怎样的生活。他们是生活在远离城市的乡下,还是隐姓埋名地在繁华都市过平凡人的生活?
萧骏只要一想到那样的情形,眼泪就会不由自主地涌上眼眶。如果那天他们逃跑成功,也许他的人生都会改写。母亲就不必经历那么多痛苦和不堪的事情,权叔叔也许……会成为他的爸爸。可惜,没有如果……他和母亲被重新带回家中,从那天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见过权叔叔。可以确定的是,权叔叔受到了父亲的惩罚。至于母亲和权叔叔为什么一起逃走,以及分开时,为什么他们双手紧握……儿时的萧骏已经隐隐猜到了原因。也许,在母亲被父亲冷落的那些日子里,权叔叔给了她温暖和照顾,而她也对英俊又温柔的权叔叔产生了感情……如果真的是这样,权叔叔是不可能有活路的。他以为,权叔叔早已经死了。而母亲自那天之后,精神状况也越发差了,她开始酗酒,喝醉了,有时哭有时笑,有时候紧紧抱着萧骏,说妈妈现在只有阿骏了,有时候又把他痛打一顿,好像恨不得没有生过他。后来的后来,还有许多痛苦的回忆。萧骏已不想再去回忆那些,他学会封闭自己的回忆,把那些无法改变的、痛苦的过往,都尘封在内心深处,他想象着父亲还是爱他和母亲的,想象着父亲是个受害者。也许是母亲先对不起父亲,父亲才不爱母亲的吧。哪个男人能受得了妻子的背叛?
父母之间的故事,他无法确切地知道,但这样想的话,他心里多少能好受一点。否则他无法面对父亲,更不知道该如何平静地过每一天。现在,穿过十几年的光阴,权叔叔又站在了他的面前,昔日英俊高大的男人,如今已面目全非,狰狞的好似地狱里跑出来的恶鬼。萧骏内心的震撼,已无法用语言来形容。“权叔叔……”他像儿时一样,喊了王权叔叔一声。权叔叔苦笑:“阿骏,你长大了,你妈妈要是看见你现在的样子,一定会很欣慰。”会吗?妈妈会欣慰,还是以他为耻呢?妈妈精神不正常后,痛恨父亲,也会连带着恨他。妈妈每次打他的时候,都是因为他身体里流着父亲的血液。不过妈妈精神稳定的时候,她也自豪地说过,“我的阿骏将来一定会成为一个大画家。”母亲对他,是恨也好,爱也好,斯人已逝,活着的人怎么想,不过都是自我安慰罢了。所以感慨再多也无济于事,眼下最重要的,是从这位几乎失去理智的权叔叔手里,把若木救出来。“权叔,请你放了若木,她和萧家没有关系。”萧骏诚恳地说道。“那就叫个有关系的来!”“我,我来跟她换。”萧骏说着,绕过泳池,向若木那边接近。但王权立即把刀子放在了若木的脖颈处,威胁道:“别过来,过来我现在就杀了她!”萧骏不敢再往前接近。“您要萧家人,我就是!有什么仇怨,您找我报!”“我是来替我和清溪的女儿报仇的,”王权却说,“但是阿骏,我不能要你的命,如果杀了你,我到了那边,清溪也不会原谅我的。”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