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 年,国庆长假最后一天,秦镇电力厂家属区二号院。
早晨,天气有些凉。任爷爷早早的起来做早餐,任缘在一旁帮忙。
老人佝偻着背,手上切着葱花,他念叨着生活的琐碎,嘴上带着浅浅的笑容。任缘偶尔会回应一声,她擦完客厅的桌子,转头回到自己的房间,将一套老人的秋衣取出来,轻轻的放在了桌边。
老人走出厨房的时候,看到了那套衣服,他愣了愣。
“爷爷,天气变凉了,厂子里冷。”任缘看到老人怔愣,微笑着对他说道。
任爷爷皱了皱眉头,他拿起衣服,又看了看才开口:“多少钱?看样子不便宜。”
“不贵,朋友卖的,我帮了他的忙,他半卖半送的。”任缘淡淡的答道。
任爷爷思索良久,又看了看任缘说道:“缘缘,你不要做违法的事情,要好好读书。”
“爷爷,我不会的。”任缘看着老人,认真的说道。然后她转身,去厨房里端做好的食物。
老人又叹了口气,他看了看任缘的背影,又看了看手上的衣服,脸上写满了怜惜。
待爷孙二人吃完早餐,任爷爷匆匆出了家门。他带上了那套秋衣,以及任缘为他准备的换洗衣物。
少女送走爷爷,又静静的回到厨房洗碗,她将灶台擦干净,又将洗好的碗放回柜里,冲了冲手,这才转身走出厨房,回到自己的小房间内。
房间的小木桌上静静的躺着几张皱皱巴巴的钱币,少女走近,低下头来,是四张有些破旧的二十元钱。她起身,将桌前的窗子打开,探头往下望去,老人的身影早已不见了。
任缘收回脑袋,她坐在桌边怔愣了片刻,伸手将钱放进木桌下隐藏的小纸盒内。然后她起身换好衣服,锁上自己的小房间,走到门边,穿上那双花白可爱的帆布鞋,出了家门。
今天的风大,少女将卫衣的帽子戴在头上,她习惯性的往四周看了看,依旧没有那个黝黑的少年,她默默叹了口气,往街心花园的方向走去。
今天的王明国起了个大早,他手里拿着两个包子,步子迈得有些大。不多时,他穿过街心花园的主街,往背街走去。
“明哥早!”一个留着寸头的小混混站在路边抽烟,看到王明国后,殷切的迎了上来。
王明国点了点头,他并未说话,抬头看了看前方的台球室。只见台球室的招牌已经被卸掉,二楼的窗户也变得光秃秃一片,只剩下裸露的水泥框架。
“昨天连夜拆完了,阿当哥他们还在睡觉,让我守在这里,给你汇报。”小寸头顺着王明国的眼神,一只手比划着说道。
“嗯。”王明国应了一声,往二楼走去。小寸头亦步亦趋的跟着,也上了二楼。
此时的二楼空空如也,真的宛如一个巨大的厂房,台球桌和破旧的沙发已经不见踪影。宽敞的毛坯房内,最角落的位置摆着一大堆用纸壳包裹着的瓷砖,瓷砖的旁边,还有一大堆红砖和两堆沙土两堆水泥。
杨东蹲在瓷砖前的空地上,正举着一片瓷砖仔细的看着。他手里的瓷砖是墨绿色,上面是一圈彩色的雕花,看上去精致又大气。
王明国走到杨东身边,也蹲了下来,他捞开装着包子的小塑料袋,咬了一口包子,慢慢的咀嚼。
“明,明哥。”杨东偏头,看到王明国,手微微一颤,又忽地变紧。然后他将瓷砖小心的放回原处,有些谦卑的站起身来。
“不用紧张。”王明国一边吃,一边也缓缓的起身。
杨东点了点头。王明国腾出一只手,将手往裤带里掏了掏,掏出一张一百元递到杨东面前,淡淡开口:“聪哥给你的,装修期间怕你没钱吃饭。”
杨东双手接过钱,扬起的嘴角有些按耐不住,他只得垂下眼帘,点了点头。
然后王明国又转身对着小寸头说:“一会工人到了,你就守在这里,工人下班,你再下班。”
“好的明哥。”小寸头背脊微躬,一脸郑重。
王明国咽下最后一口包子,然后转身,往外走去。
黄衍要的装修材料在秦镇很难找,光是这样的雕花瓷砖,都是他叔花了两天的时间从绿城运回来的。他今天还要按照黄衍的清单,再去找一圈需要的材料,因为明天就开学了,他的时间并没有那么充裕。
他思及此,步伐又加快了些,埋着头向街心花园的主街走去。
街心花园主街,一个少女坐在一家商店门口的阶梯上,她戴着连帽卫衣的帽子,长发微微遮到脸侧。她的旁边是七八个混混模样的少年,他们手里都夹着烟,或站或蹲,围在少女身边。此时,少女并未说话,她正歪着头,眼睛直直的盯着那个从背街拐出来,疾步向前走着的黝黑少年。
“小木,我有点事,你们先去找唐芸。”任缘站起身子,抬步往黝黑少年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