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男人的一生大概都会遇到两种女人。一种是特别喜欢,却永远得不到的;一种是明明不喜欢,却偏偏甩不掉的。有些男人选择了第一种,以为是此生最大的幸福。殊不知,女神到手后,不见得就是没追到前幻想出的样子。大文豪郁达夫为了王映霞倾尽所有,到头来不过是相互埋怨;徐志摩为了林徽因秒变渣男,却终究躲不过郎有情妾无意的重击。有的男人会选择第二种,起先因不喜欢固守着两人间的情感,想慢慢依靠时间的累积培养出绵绵的情意,挥一挥衣袖,寂寂地了此一生。这种没有波澜的爱情观,也不一定就是坏事。至少,闻一多和高孝贞的一生,就是用当初的不喜欢,换来了一辈子的灵魂与共。
1922年,闻一多接到父亲要求他即刻返乡完婚的信后,心里是
极度不情愿的。他当时刚刚从清华大学毕业,正计划着赶赴美国留学。如此的大好年华,他不想就此葬送在婚姻上。但出于对父母的孝心,他终究屈服了,决定回家娶亲。
闻一多从来都不是逆来顺受的性格。如同当年徐志摩迎娶张幼仪一样,关于包办婚姻这件事,他也提出了自己的要求:不祭祖,不行跪拜礼,不叩头,不闹新房。这场父子间的较量,最终尘埃落定。在寂寞的时光里,一顶红颜的花轿,就这样抬到了她的家门前。她在伴娘的搀扶下,坐进轿子,从此成为他的妻子。
结婚当天,他一早就钻进书房,不愿出来。在亲人的生拉硬扯下,他被迫去理发、洗澡、换衣服,想以消极的情绪与包办婚姻抵抗到底。花轿来到家门口时,他又灰溜溜地跑到书房。最后,大家只
能连推带拉地把他带到前厅,在所有宾客的注视下,终于完成了结婚仪式。
高孝贞以为,婚后的生活虽然称不上举案齐眉,但至少应该做到相敬如宾吧?反观闻一多,他对她十足的冷淡,倒是把大部分时间放在了诗歌研究上。别人婚后的几天,应该开心地去度蜜月。他在几天后,却写了洋洋洒洒两万余言的《律诗的研究》。不重视,忘记,不在乎,像是一把钢刀刺进高孝贞的胸口。她默默地承受着,心甘情愿。
闻一多曾写信跟朋友说起对这场婚姻的不满:“宋诗人林和靖以梅为妻,以鹤为子,我将以诗为妻,以画为子。”以诗为妻,以画为子?潜台词里,他把高孝贞当作了透明。至少在他的精神世界里,高孝贞是完完全全不存在的。
精神生活中没有她,不代表尘俗中两
人就是仇敌。闻一多向来是一个极负责任的人,他明白,既然有了夫妻之名,就必须肩负起夫君顾家护妻的责任。现在,他能做到的,便是将高孝贞打造成一个与自己学识对等,至少沟通无障碍的妻子。回到学校后,闻一多立即给父亲写信,要求他把高孝贞送到学校读书。在闻一多的坚持下,一向恪守“女子无才便是德”的父亲,终于答应了。
高孝贞晓得闻一多的意思,她也感觉到,目不识丁的自己,难以配上才学卓著的丈夫。他们之间的距离,或许能通过这种灵魂的交流,一点一滴拉近吧?想到这些,她很庆幸地笑笑,心间袭上来阵阵暖意。
这一年,闻一多去了美国留学。远在他乡,不见故人,何等落寞?他给她写信,字里行间,竟是关怀和期待:“女人并不比男人弱
,本来就应该可以做学问、做大事,外国女人是这样,中国女人何尝不能这样呢?”
他希望自己的妻子,一辈子能做个有用的人。为国家,为社会,奉献更大的力量。在夕阳暮色下,高孝贞读着闻一多饱含深情的字句,那一刻宛如冰山的心,逐渐被融化了。这时,她才真真切切地体会到,原来曾经一脸冰冷的男人,也会有如此柔情的一面。
每个人生来都是带有感情的。即使初见面时没有,经过日积月累的陪伴,也会渐渐培养出感情。高孝贞原以为,她的一辈子或许就这样了。寂寂守护着一个不爱自己的丈夫,用一颗翘首企盼的心,年复一年地等待丈夫的回心转意。她万万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那么快。惊喜之余,她又甚惶恐。如此才学绝伦的丈夫,她该拿什么配上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