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感情一旦存在裂痕,产生猜忌,便再难愈合。
曾经的富春江上神仙眷侣,终究躲不过凡人的情劫、凡人的苦恼、凡人的分分合合。
美好的岁月中,深藏着的是过往的甜蜜、今朝的苦愁。
又何尝不是一个人的退出,另外一个人的念念不忘呢?
喜欢王朔说的几句话:“晚上睡觉,我摸着你的手,就像摸我自己的手一样,没有感觉。可是要把你的手锯掉,也跟锯我的手一样疼。
真希望在电影里过日子,下一个镜头就是一行字幕:多年以后。
你还年轻,依然漂亮。”
因为深深爱着,所以郁达夫将王映霞看作自己身上的一块肉。
他知道,每一次挖心挖肺的中伤,都是对两人最大的伤害。锯掉她的手,自己焉能不疼呢?可是,他想不出更好的法子,缓解横亘在两人心间的
狐疑。他只能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任性下去。不过,再汹涌的海浪,终究有一天会归于平静。郁达夫和王映霞,在历经一系列的考验后,订下协议,言归于好。
让过去埋入坟墓,从今后各自改过,各自奋发,再重来一次灵魂与灵魂的新婚。
只是,婚姻的价值,不在于一张纸,而在于两颗心。用纸来约束的感情,就好像是言不由心的承诺,说要毁灭,简直比六月的天变得还快。
****来临前,总会有一阵乌云预警。
郁达夫和王映霞的感情裂变,也经历了一次黑云压城的危机。郁达夫的好友汪静之曾经透露,王映霞在武汉时独自参观过大汉奸戴笠的洋楼别墅,甚至还为戴笠堕过胎。
在乱世动荡的大背景下,一个女人想要苟安,该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更何况,他是杀人
如麻的特务头子-戴笠。这场不明不白的往事,终究因为时光的飞逝,渐渐淹没在历史的海洋中。真真假假,恐怕只有当事人才知晓吧!
大风大浪之后,两人都想过一段平平淡淡的生活。于是,1938年底,郁达夫带着妻儿来到新加坡南洋诸岛宣传抗战。纵然离开了满是伤痕的杭州,可身处异域,依然没有消除两个人之间的隔膜。她无法汲取曾经的爱与关怀,亦无法与亲人和朋友一述忧恼。而他,经常翻出过往的旧事,冷笑、奚落,早已是家常便饭。
一次争吵,两人又到了焦灼对峙的局面。气愤难消的郁达夫,在报刊上刊登了《毁家诗纪》19首,洋洋洒洒的笔墨,娓娓道来王映霞红杏出墙的始末。原本,他或许只是想发泄愤懑。过去了沸点,应该就能平复心潮。可是,他
万万没想到,王映霞会在香港的《大风》旬刊上看到这首诗,而且,因为这首诗,维系12年的婚姻,在新加坡惨淡收场。
王映霞回国那日,郁达夫郁郁难平,他给王映霞寄出一封信,终日望着海面上浓烟滚滚的汽笛,暗自神伤。他写道:“愁听灯前儿辈语,阿娘真个几时归。”想要借助子女之口,劝回去意已决的王映霞。可是,为时已晚,她决定不复再来。
王安忆说过:“年少时不知道什么是爱,以为自己高兴了就是爱,不高兴了也就不爱了,直到失去了某个人,才猛然发现,爱字冗长得太多太多,岂是三两句、几页诉说能阐明的?”
爱这个字实在太冗长,有的人用一年两年来看透,有的人却用尽了一生。郁达夫和王映霞用了12年来体会何为爱,又要用一生去强塞千疮
百孔的心。有些时候,不是因为离开就不爱了,恰恰是因为,爱得越深,越想遁逃。因为害怕再次受伤,所以每一次的碰面,都是对记忆的无情撕裂。如果不爱,又何须在意那些旧事呢?
可是,他不是圣人,做不到风轻云淡。
1945年,郁达夫在印尼的苏门答腊被日军杀害。这一年,他仅49岁。王映霞离开后,他曾娶过一位新加坡籍的女子何丽,过了一段淡雅安定的日子,只是,那人不再是心中念念不忘的映霞。王映霞也在1942年,嫁给了一位富商-钟贤道。在平平淡淡中,花尽了余生。
光阴远逝,不复再来。
唯有那些故事,镌刻在历史的墙壁上,每当被后人看到,总会掀起一抹欣羡和感伤。
欣羡的是当初的富春江上神仙侣。
感伤的是而今的相思相望不相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