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到酒馆,小女孩显然开朗了一些,坐在柜台后边抱着孟流景和浣衣娘们给的糕点津津有味地吃着,边歪着脑袋看一旁忙着记账的萦风。
有常来光顾的老酒客注意到小女孩的身影,高声问道:“这小姑娘是裴掌柜的孩子?”
萦风闻声抬起头来,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轻轻摇了摇头:“是我们的妹妹。”
“难怪和掌柜如此相像,”酒客恍然大悟地点点头,起身大步流星走到柜台边,不知从哪变出来一把铜板,重重拍在柜台上,“给孩子买点吃的。”
面对突如其来的好意,萦风有些手足无措,慌忙将铜板推了回去:“这如何使得。”
这位豪爽的酒客却大手一挥,笑道:“我在你们这儿整整喝了四五年的酒了,咱们之间还用得着这般生分嘛!”
不待萦风有所反应,他便潇洒地转过身去,迈着轻快的步伐回到了自己原本的座位上。
目睹着一切的小女孩显得有些局促,小手紧紧揪着萦风的裙摆一角,萦风察觉到她的紧张,笑着蹲下身子,温柔地摸了摸小女孩的发顶:“没事的,说起来你还真是个小福星呢。”
小女孩这才安下心,咧嘴朝萦风笑了笑,钻到柜台下掏出一个酒碗,装了满满一碗糕点端到酒客的桌上。酒客见状,不禁有些惊讶,他脸上浮现起戏谑的神情,开口逗弄道:“小家伙,你给我的这是什么呀?”
小女孩伸手指向装有糕点的碗,又指了指自己的嘴巴,最后笑嘻嘻拍了拍肚子,示意酒客可以放心吃。
酒客觉得她实在可爱,继续问道:“那你叫什么名字呀?”
小女孩眨着水灵灵的眼睛,无辜地看向酒客,酒客还要继续开口,她却转身一溜烟躲回了柜台后,悄悄踮起脚尖,在柜台上露出一双眼睛好奇地打量着酒客。
酒客皱眉:“难不成这是个小哑巴?”
萦风低头看了小女孩一眼,并未答话,酒客自知失礼,朝萦风略一抱拳,又端着碗朝小女孩的方向晃了晃:“谢啦。”
小女孩点点头,扭身坐回了柜台后的椅子上,随手拿起柜台上一本已写满的账本翻看起来。
裴清光和孟流景刚在后院里盘点完不同衣服对应的面料,走进大堂就看到翻账本翻得津津有味的孩子,不由惊奇。孟流景凑上前随手拿起另一本账本,但仅仅是粗略扫过两眼便感到一阵头晕目眩。这些繁杂的数据和账目对于他来说简直如同天书一般,令人心生厌烦,实在是入不得眼的脏东西。
裴清光见小女孩看得兴致勃勃,眼中满是惊诧之色,奇道:“你竟然识字?”
这也不怪裴清光大惊小怪,这孩子看起来不过四五岁,寻常人家的孩子这般年纪还在街头巷尾上天入地争做“老大”,可她却如小大人一般查起了账。
听到裴清光的问话,小女孩停下手中的动作,抬起头来,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迷茫。孟流景莫名回头扫视一圈周围的酒客,随后身手敏捷地翻过柜台,抱起小女孩便朝着后院大步走去,留裴清光和萦风望着柜台上遗留下来的清晰脚印,面面相觑。
被抱在怀中的小女孩异常乖巧,紧紧搂着怀中的玩偶,不哭不闹地任他将自己放在树下的阴凉里,仰头直面他的打量。
临近初秋,风毫不吝啬地拂过灵脉旁的柳树,垂落的柳枝有一搭没一搭地飘向灵脉,后院的狼藉还未收拾完,当扈骑在墙头忙着拆解被院墙架住的棚顶,孟流景似老者般背手低头打量着面前的幼童,而年幼的孩童正歪着脑袋无辜又好奇地回望眼前的长者。
裴清光追到后院便看到如此一幕,恍惚间眼前浮现父亲的身影,每当她闯了祸,父亲总会把她拉到灵脉前沉默地等她认错,那时总觉得度秒如年,可如今想来,分明是千金不换的好时光。
孟流景听到身后戛然而止的脚步,不必多想也知来者何人,“既然今日有空,不如好好盘盘这小家伙的来历。”
裴清光上前将小女孩抱在怀里,转身坐在灵脉下的桌旁,小女孩一手搂着玩偶一手揽着裴清光的脖子,将脸埋在了她的脖间。
裴清光略带埋怨地瞪了孟流景一眼,无论如何这也只是个孩子,何必摆出那副审修梧的气势来,孟流景撇了撇嘴坐到一旁,凭他的脾气,刚才实在算不上凶,更何况方才事出有因,或许是野兽的直觉,刚才在大堂时身上没来由涌上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几乎是出于本能就把孩子带到了后院。
但他暂时对那奇怪的感觉毫无头绪,只能暂且藏在心里,省得让大家担心。
孟流景见小女孩缩在裴清光怀里不肯抬头,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柔声道:“我没有要凶你的意思,对不起啊。”
对修梧说不出口的话,面对小女孩倒是可以毫无负担地开口,裴清光扫了孟流景一眼,见他诚心悔过,便跟着一起劝道:“这个叔叔只是长得凶了点,其实人很好的。”
孟流景吃惊地指向自己,用唇语道:“我长得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