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陈君梦赴约之前,孟流景本以为会是一场恶战,陈君梦刚进来的时候营造的气势也隐约有几分不退让的意思,可事实却是陈君梦平静地接受了事实,带走了方霄决的信,留下了那方困住她八年的手帕。
众人心知肚明,陈君梦为何会看似掏心掏肺地讲述八年前的初遇,她是想借他们的口,让方霄决明白她对他的心意,但这心意绝不是要强迫方霄决做什么,而是单纯的告诉他,他从前很好,希望他未来也好。
修梧刚端了饭菜走到楼梯口,便见到陈君梦离开的身影,小丫鬟从门外迎上前,扶着她上了门口的马车,烟尘起又落,只留门前两道车辙。
修梧想起坊间那些关于陈家的传言,感慨地叹了口气,迈步走向包厢,许是怕自己的出现惊扰众人,临到门口便高声喊了起来:“你们聊得也太快了,后厨刚做好菜呢。”
“不打紧,”裴清光的声音传了出来,“咱四个吃也是一样的。”
修梧笑吟吟走进房间,边在桌上布菜边道:“还带我呢?”
“怎么?修掌柜还有别的事要忙?”裴清光边伸手帮着分碗筷边随口问道。
“那倒没有,”修梧小心翼翼瞥了孟流景一眼,见孟流景面无表情,便匆忙后退着朝门外去,“后厨还做了些糕点,我去端过来。”
修梧当然想留下来,但孟流景不吱声,他也不好意思一直待在房间里,所以他刻意耍了个小聪明,在裴清光望向自己的时候看向孟流景,既表现了自己的期待,也指明了问题,修梧抱着空托盘边朝楼下走边回味着自己的聪明才智,不由嘿嘿一乐。
守在楼梯口的两名小厮见自家掌柜这副不正常的模样,对视一眼,默契地同时后退两步,躲到了楼梯栏杆后的视觉死角里。
裴清光指着桌上那盘满得快要溢出来的酱肉朝孟流景挑眉:“吃吗?”
孟流景咽了口口水,眼巴巴瞧着裴清光。
“修梧这酱肉份量给的倒是足。”裴清光边说边伸手夹了一筷子酱肉放在孟流景面前的空碗里,孟流景低头默默看着碗里的酱肉,突然起身,从桌边拎起酒坛给裴清光满上了一碗酒。
“掌柜的,”孟流景明显是有事相求,这声掌柜喊的真诚无比,“等会儿帮我个忙呗?”
裴清光和萦风眼睛同时一眯,事情绝不简单。
修梧特地在厨房多待了一会儿才上楼,裴清光和孟流景已经喝起了酒,边喝边向萦风讲两人昨夜分享的趣事,三个人时不时笑作一团,修梧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见没人搭理自己,只好清了清嗓子,高声道:“糕点来啦!”
萦风早就在桌上清出了空位,刚好放得下托盘,修梧这次上楼还提了一个酒坛,桌上已没有了位置,他便弯腰放在了萦风脚边。
“这是西瓜汁,现捣出来的。”修梧知道萦风不善饮酒,今天一早就差人去买了新鲜的瓜回来,但他开的毕竟是酒楼,翻遍了库房也没能找出一个装果汁的容器,只能用新的酒坛凑合着装一下。
萦风眼前一亮,兴奋地看向脚边的酒坛,修梧见屋中无事,转身就要走,忽听得身后传来孟流景的声音:“过来吃饭。”
裴清光和萦风憋着笑低头夹菜,修梧怔住片刻,憨笑着坐到孟流景身边的空位上,殷勤地为孟流景和裴清光添酒。
这是裴清光出的主意,方才孟流景央她和萦风出个主意,如何才能在不示弱的情况下修复他和修梧的关系,萦风心思单纯,建议孟流景直截了当道歉,可孟流景还是迈不过心里那道坎,他一手将修梧带大,如父如兄,虽也偶尔同他玩闹,但大多数时候还是端的长者架子,让他开口道歉简直是要他半条命。萦风没了法子,裴清光倒是灵光一闪,这可正中她的舒适区,小时候她和父亲吵架,父亲就算理亏了也不会道歉,只是做些好吃的招呼她吃饭,肚皮吃的圆滚滚了,争吵的事也就翻篇了。孟流景听得很是心动,于是现学现卖,在修梧身上实践起来。
修梧受用得很,从坐下嘴就没停过,一会儿夸裴清光的镯子好看,一会儿夸萦风衣服漂亮,孟流景边喝着酒边静待赞美之言落到自己身上,可修梧在裴清光和萦风之间夸了几个来回都没提起过自己,半晌后终于按捺不住,打断道:“再拿坛酒上来。”
修梧低头看了一眼桌下,四五坛未开封的酒摆的整整齐齐,但他还是照吩咐去做,扭头朝门外喊道:“再取两坛好酒来。”
门外的小二应了声,脚步声匆匆响起,修梧知道孟流景的言外之意,先前是不好意思开口,此刻得了暗示,夸张而又惊讶地望向孟流景:“我当初第一眼就看上了这块料子,觉得你穿肯定好看,果然,我这眼光就是好!”
夸是夸了,但感觉是自夸。
孟流景面色不善地狠狠朝嘴里塞了一大口酱肉,裴清光酒碗刚端起来就觉得气氛不对劲,恍惚还以为自己是个幼儿学堂的先生,不仅要授业,还得解决稚子之间的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