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梧是个守约的,第二天一早就清出了福宴楼二层的全部包厢,甚至在楼梯口留了自家亲信守着,以防有不知情的客人上楼。
裴清光睡到巳时才起,在半梦半醒中梳妆打扮一番后便带着孟流景和萦风去了福宴楼,修梧窝在柜台后苦等许久,终于听到一连串熟悉的马蹄声,连忙跑出门外迎接。
裴清光翻身下马,又扶着同骑的萦风下马,修梧热情地迎了上来:“裴娘子,您吩咐的我都安排好了。”
“有劳,”裴清光拍拍修梧的肩膀,探头朝屋里看了一眼,“她还没来吧?”
修梧受宠若惊,脸上笑意更浓:“没呢。”
孟流景见修梧对裴清光的谄媚样,皱了皱眉,上前将两匹马的缰绳一并交给修梧,吩咐道:“去牵马。”
有小二想要上前帮忙,修梧冷着脸朝小二摆摆手,扭头高高兴兴牵着两匹马朝酒楼后院小跑而去。
裴清光看着修梧的背影笑了笑,孟流景凑上前,不服道:“他给你灌迷魂汤了?”
裴清光知道孟流景这心结一时半会儿解不开,也就懒得在这方面多费口舌,一手牵着他的衣袖,一手揽着萦风的肩膀朝二楼的包厢走去。
趁着陈家二小姐还没到,裴清光进了屋便径直扑到软榻上,抱着一只矮枕小睡回笼,萦风第一次来福宴楼,不住用好奇的视线打量屋内价格不菲的用具,孟流景从一旁的矮柜里掏出几个坐垫铺在坚硬的木椅上,这才招呼萦风入座。
萦风压低了声音问道:“这间酒楼开在城南,装潢布置都如此贵重,真的能赚钱吗?”
在城南居住的多是些贩夫走卒,少有富贵人家,身为账房先生的萦风自然生出好奇。
孟流景也压低了声音,小声解释:“这间包厢是咱家酒馆专用,里面所有物件都是我亲手置办,独此一份。”
裴清光闭着眼嘿嘿一笑:“以后可以来这里打包员工餐,账记在老孟头上。”
“你怎么还没睡着,”孟流景双手叉腰满脸不忿,“我真应该向方霄决检举你这般作风,就说裴记是家黑心酒馆。”
裴清光将矮枕随手往旁边一丢,坐起身来:“晚了,方霄决早就上了咱们这条贼船了。”
孟流景灵光一闪:“那把账记在他头上!”
“记在我头上就行,”修梧憨厚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您几位都是自家人,提钱多生分。”
修梧端着茶点走进房间,恭敬地摆在桌上,憨笑着继续道:“要是裴娘子乐意,咱就把两家合并,我给你们分成。”
裴清光本以为修梧是随口的玩笑话,可对上他的眼神,又觉得他是当了真,连忙推脱:“我可没有那么大的商业野心,再说了,我家就萦风一个账房先生,可不能把她累坏了。”
修梧有些失落,但很快调整过来,快步走到软塌边,弯腰将裴清光丢到一旁的矮枕摆回原位,门外一个少年怯生生敲门道:“掌柜的,那位小姐来了。”
修梧直起身,摆着一张冷脸沉声吩咐:“请上来。”
少年应了声,恭敬退下,修梧又挂出一张笑脸望向裴清光:“那吃食我就看着上了?”
裴清光眼睁睁看着他在短短的时间里变了三次脸,不由心中暗笑他的可爱,面上却不显,礼貌应道:“多谢。”
修梧朝屋内众人行了一礼便转身离开了房间,他走出去没多久,一位秀雅绝俗的美人便踏进了房间。
“见过诸位。”美人福身行礼,声音轻柔动听,如山涧溪流淌过心口,连裴清光都不自觉怔愣片刻。
孟流景却皱起了眉,陈家是有何过人本领,竟将大小姐和二小姐养成了截然不同的性子。
“二小姐。”裴清光素来喜欢以抱拳代替女儿家常用的福身礼,但此刻见了陈家二小姐,还是福了福身子。
“娘子唤我君梦便好。”陈君梦温温柔柔地上前一步,虚握住裴清光的手臂,牵着她走到桌边。
裴清光心中暗暗感慨一番陈君梦察言观色的好本事,任她牵着自己落了座,颇有几分被反客为主的意思。
“娘子眼光独到,这酒楼从外面看起来不起眼,里面却大有来头,”陈君梦环视一圈,目光最终落在了裴清光的白玉镯上,她眼睫微颤,语气却依旧轻轻柔柔,“娘子这镯子是西市的吧?”
裴清光下意识抬手摸了摸镯子:“旁人送的,我也不知道哪里买来的。”
陈君梦垂眸盯着桌上的茶杯:“昨日家姐在西市与小方大人偶遇,听说闹了些不愉快,我在此替家姐向诸位赔个不是。”
裴清光并未目睹昨日的闹剧,便将视线投向了一旁的孟流景,孟流景忙接过话:“无妨,只是打碎了方大人的一些东西罢了。”
这话听起来还算体面,如果他没有在后半句一字一顿强调重点的话。
但孟流景不在乎体面与否,身为方霄决的前任死对头,孟流景认为自己有必要替他向陈家讨个赔偿,毕竟他可不想再看到方霄决那副如丧考妣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