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刚亮,酒馆众人便半梦半醒着踏上了回京都的路。
裴清光和萦风不忍辜负村民们的一番好意,又不愿苦了白老翁那两匹好马,只得将目光投向宿醉后迷迷糊糊靠在栅栏旁的两位酒鬼,孟流景纵有万般不愿,也不得不和当扈一起化出了原形充当载物的坐骑。
一路顺风,裴清光在马背上昏昏沉沉补了一觉,待到睁开眼,已是回到了京都的地界。
酒馆门前的红灯笼仍亮着烛光,在朦胧晨雾中,一道背影浮现眼前,正忙着挥着扫帚清扫门前的落尘,孟流景和当扈早已恢复人身,背上背着硕大的包裹步履蹒跚地朝那道背影走去。
“新来的小二?”孟流景打趣地朝那背影喊道。
“是啊,来抢你的位子。”方霄决笑着停下手中活计,回身看向孟流景。
孟流景毫不客气地将背上包裹朝方霄决脚边一丢,带起的风将方霄决刚归拢到一处的尘土吹散,方霄决像看幼稚小孩一般笑了笑,将扫帚朝孟流景手中一塞,便越过孟流景和当扈,径直走到裴清光身边。
裴清光和萦风动作利落地翻身下马,萦风似是不愿面对方霄决,牵着两匹马就朝后门的方向走去,方霄决望着那道背影顿了顿,拱手朝裴清光行礼道:“裴娘子。”
裴清光抱拳回礼:“这段时间有劳方大人了。”
“裴娘子言重了。”方霄决虽是对着裴清光说话,视线却忍不住偷偷飘向她身后,尽管萦风的身影已消失不见。
裴清光见方霄决这副心神不宁的模样,心中竟闪过一瞬暗喜,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萦风怕是还没意识到方霄决的情动。
当扈任劳任怨把村民们的礼物搬进大堂,刚走出来就撞上孟流景不怀好意的眼神,于是立刻佯装忙碌退回了大堂。
裴清光和方霄决并肩朝大堂内走去,路过孟流景身边时,裴清光扭头朝孟流景做了个鬼脸:“自己闯的祸自己收拾。”
孟流景正要戏精上身作一番妖,下一秒就看到方霄决仿佛看穿他念头似的,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他,孟流景瞬间正色起来,清了清嗓子,认真打扫起酒馆门前的落尘。
“今日酒馆不营业,方大人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裴清光走到柜台后随意翻阅着账本,方霄决写得一手苍劲有力的好字,与萦风秀气的字迹摆在一起,宛如高山之巅的松柏与杨柳,各成风景,也交相辉映。
裴清光意识到自己的思绪发散地太远,忙抬头观察方霄决的神情,方霄决并未察觉裴清光的异样,只紧张地盯着账本,生怕自己哪里出了纰漏。
“方大人这账目记得不错,不如来做我们的账房先生。”裴清光笑着合上账本,从柜台下掏出一坛梅浆,顺手从旁摸出两个酒碗满上。
方霄决连忙摆手:“这些账目我都是依照萦风姑娘从前的记录写的,真要说好,也是萦风姑娘的功劳。”
“我家萦风的确担得起这些夸奖,”裴清光将其中一个酒碗推到方霄决面前,自己则端起另一碗一饮而尽,“方大人今日要去大理寺吗?”
方霄决端起酒碗抿了一口,摇头道:“这些天我告了假,暂时不必当值。”
“莫不是因为酒馆?”
“这只是其一,”方霄决苦恼地朝后院的方向看了一眼,又神秘兮兮关上了酒馆的大门,回到柜台旁诚恳地望着裴清光,“实不相瞒,我最近的确遇见了棘手的事,眼下估计只有裴娘子能帮我了。”
裴清光见他眉眼间愁云笼罩,立刻正色起来,紧张道:“有妖事?”
“比妖事还要棘手些,”方霄决压低了声音,“是女儿家的事。”
裴清光一听这话便明白了一二,但还是要在方霄决面前演上一番,于是佯装不知,疑惑开口:“方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方霄决许是觉得难为情,欲言又止了好多次,直到端起面前酒碗一饮而尽后才红着脸开口:“父亲为我寻了一门亲事,那姑娘自然是极好的,但我并无成亲之愿,总不好耽误人家。”
裴清光心疼地看了一眼方霄决面前的空碗,这可是萦风特意酿的纯果浆,被用来壮胆实在是糟蹋。
方霄决见裴清光沉默,紧张地抿起嘴唇,裴清光从柜台下拎出一坛女儿红,边添酒边道:“既然你不愿意,同你父亲好好讲讲,让他打消这个念头。”
“我自然是劝过父亲的,”方霄决叹了口气,“但那姑娘是个有气节的女子,她说若我不娶她,她便寻间庙宇,青灯古佛了此残生。”
这等招数在裴清光看来一目了然,可落在不通情事的方霄决身上,无疑是在他的君子之心上压了一座大山。
“你从前便认识这姑娘?”裴清光问道。
“倒是见过几面,”方霄决低头想了想,“父亲总会带我出席一些宴会,但男女有别,我不曾与她攀谈过。”
何须攀谈,方霄决在京都本就是数一数二的名门公子,又在科举上夺了个探花郎的名头,虽如今官职平平,但家底毕竟不薄,早就成了世家小姐心目中的不二之选。
“你可曾将真心话告知她?”裴清光一阵头大。
方霄决无奈:“我曾托人送过信,石沉大海。”
这便是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