栈桥的木栈道上,七名女子背对大海手牵手站成一排,她们身前各放着一块巨石,粗糙的麻绳将石块牢牢与她们的腰肢相连,但她们脸上并无惧色,更无悲态,只有一种麻木的平静。
孟流景带着裴清光一路飞奔到栈道旁,所见的便是这样的场景。
正值涨潮时分,海浪击打在栈道下的木架上,溅出雪白的浪花,海风掠过海面,踏上岸边,带来海边独有的咸腥气息。
几名女子发现了突然出现的孟流景和裴清光,却无人出声,只是不约而同用疲惫麻木的目光望向二人。
裴清光在路上想了许多劝慰的话,但真到了该开口的时候,却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们的苦难裴清光无法感同身受,说什么都像带着置身事外的高傲。
“死啊,一起死!”
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裴清光回身看去,在路的尽头,叶子抱着孩子大步流星朝这边走来。
“你们对这里的规矩不满,对家里的官人不满,却从来不敢站出来反抗,只知道一味用死来逃避,”叶子大步路过裴清光,径直走到中间那名女子的面前,“你们都是嫁进这个村子的,家里都有孩子,你们死了,孩子要怎么办?”
孟流景和裴清光对视一眼,他们心里都不太赞成叶子的这套说辞,似乎女子的存在只是为了生儿育女一般。
但那些女子中有人似乎被叶子的话触动,神情略有迟疑,叶子乘胜追击:“死当然好,一了百了的解脱,然后呢?你们的官人转头就娶了新的女子,你们的孩子有了新的母亲,或者像阿秀那样,被送上祭台。”
有女子犹豫着松开与姐妹紧紧相握的手,站在中间的女子苦笑一声:“海上不太平,官人便迁怒与我们,这是上天不给我们活路。”
“活路从来不是上天给的,而是人自己走出来的,”叶子适时地放软了语气,“腿长在你们自己身上,不喜欢这里就走出去,天地何其大,生机处处有,只是你们不敢。”
“我们生来就在这片海域,外面是什么样子都不知道,何苦去讨一趟狼狈。”
“你们中没有人生下来就会出海捕鱼,也没有人生下来就会生火做饭,可这些现在你们都会,”孩子在叶子怀里好奇地扭头看向栈道上的女子们,叶子拍了拍孩子的背,抬头看向那些女子,“我生在草原长在草原,那里没有大海,我连鱼都没吃过,更别说出海捕鱼,可现在这些我都学会了,甚至是你们教会我的。”
叶子的孩子好奇地伸出手扯住叶子的银耳环,叶子轻轻甩了甩头,高声道:“走出去,不要怕,不要白来这世上一遭。草原有飞驰的骏马,江南有温婉的水乡,这些你们都听说过,那你们知不知道草原上的骏马会一边跑一边排便,江南温婉的女子骂起人来也句句戳人肺管子,这些在大家看来粗俗的东西,亲眼见到亲耳听到却是另一番有趣的景象。但你们什么都不知道,就准备这样死了。”
话糙理不糙,但叶子的话属实有点太糙了。
但那群女子竟真的为叶子的话而面露犹豫,裴清光想了想,上前附和:“在我生活的地方,处处都是经商的女子,她们中有人开早点铺,有人开茶摊,有人经营着绸缎庄,有人料理着香料店,还有我这种不走寻常路的,开了间小酒馆。这世间有太多种可能,此间世道不容,他处自有容人世道。”
中间那女子绝望地摇头道:“女子经商谈何容易,况且我们不过是一群大字不识的渔民。”
“容不容易总要试过再说。”裴清光的心揪成一团,对于人事,她还是做不到游刃有余。
孟流景吊儿郎当上前,从叶子怀里接过孩子,凑到裴清光耳边小声道:“你去把她们身上的绳子解开吧,她们现在已经没那么想死了,只是缺一个体面的理由放弃。”
裴清光疑惑地抬头望向孟流景,孟流景补充道:“她们或许从一开始就没那么想死,只是情绪被激发,暂时顶到了那里,你看两边的人,她们虽然把绳子缠了很多圈,但打的结很松,就算跳海也来得及挣脱。”
孟流景先前之所以一言不发,就是因为在观察这些迷茫的女子,她们的心思在他看来并不难猜,但给她们找台阶这种事,在这个愚昧封建的村子,只能由同为女子的裴清光和叶子来做。
裴清光点点头,走到最左侧的女子面前,伸手握住她腰间的麻绳,那女子只是垂眸看了一眼,轻轻叹息一声,一动不动地任由裴清光解开她腰上的绳结。
裴清光就这样轻手轻脚解开一个又一个女子腰间的绳结,随着麻绳的落下,她们腰间的银腰带便显露出来,先前看当衡戴的时候只觉得好看,此刻再看,裴清光只觉得刺眼,这美丽的物件,竟是束缚住她们自由的镣铐。
解到最中间女子的时候,她突然握住了裴清光的手腕,裴清光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后用力挣脱了她的手,继续低头解着绳结。
女子再次抬手,却只是悬在裴清光手腕上方,没再握下去,就在裴清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