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殷岁的面容忽地在谢庭霁面前放大,对方看着他,眼神清透明亮,像这世间最澄澈的一汪湖水。
“您怎么了?”殷岁将手帕递到他面前,看着他的目光,清澈之余满是担忧,像谢庭霁记忆中,千千万万次曾看到过的一般。
这样关怀的神情,这样亲近的姿态,又是在他情绪最崩溃的时刻,谢庭霁一时之间,居然分不清现实与记忆。
在殷岁皱眉,似乎有退开迹象的时候,谢庭霁下意识地伸手,紧紧攥住了对方的手腕,神情脆弱,几近哀求。
“别走。”
“小岁,别走。”
殷岁:?!!
谢庭霁说第一遍别走的时候,殷岁被他突然间抓住手腕,神情除却错愕,便是尴尬。
他只觉得对方应该是坐这太久了,一直心事重重不知道在想什么,想的甚至都眼睫盈泪了。
现在他凑上去,对方一时间把他给认错了,错抓了他的手腕……虽然有些尴尬,但也完全可以理解。
但这第二声……
小岁。
这很明显就是在叫他啊!
对方想的也是他!
落泪的原因也是他!
这样一个清冷贵气大美人,因为他落泪,还握着他的手腕,求他不要走……
殷岁深吸一口气,只觉呼吸都不流畅了。
虽然他还不知道,自己和这人之间的恩怨纠葛,但心中还是忍不住地浮现出“我可真该死啊”,这样的念头……
他这还有得救么?
“那什么……”殷岁的神情更局促了,看着谢庭霁的眼神都小心翼翼的,生怕他哭得更厉害:“对不起。”
“你应该也能看出来,其实我失去了一部分记忆。”
“已经记不得……我和您之间发生过什么了。”
谢庭霁握在殷岁手腕上的手,蓦地一颤。
他这时候才如梦初醒般,看向眼前人,也意识到现在这是真切存在着的,殷岁跳海后,他们再一次重遇的现实。
而并不是他与他那尘埃落定,无可回转的三年。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谢庭霁声音低哑,透着难以掩饰的疲惫。
殷岁只以为眼前人这说的,是抓他手腕的事。
他有些不自在的动了动,那只依旧被谢庭霁握在掌中的手,犹豫了下,到底没有把他想让对方放手的事,直白讲出来。
“这里有手帕,是我收在包里,没用过的。”
殷岁晃了晃手,试图引导对方来接他手中握着的手帕,这样,他也好自然而然地收回他被对方握住的手。
但谢庭霁的注意力,完全没有被殷岁晃动的手吸引过去。
他那双被泪浸湿后,愈发润泽明亮如宝石的眼眸,就那样一眨不眨地注视着殷岁的面容。
忘记了吗?
这种事,从他见到他的第一眼起,就已经确定了。
三年后重遇的殷岁,是绝对不会再用六年前初见他时,那样惊艳炽烈的眼神,去看他的。
殷岁,是真的忘记了他。
可是没关系。
反正他们是要注定纠缠下去了。
殷岁记得也好,忘记也罢,甚至恨他,怨他,讨厌他——
他都无法放弃眼前这个人了。
也许殷岁就是他的宿命,洪水般席涌无可抵挡的宿命。
而他心愿迎接这宿命。
——
“我知道你忘了我……”谢庭霁睫毛微颤,像被困于蛛网,逐渐失却气力的蝶:“小岁,没关系的,我记得就好。”
要步步为营,重新夺取小岁的心。
“那些事,好或者坏,都由我一个人记得就好。”
要露出小岁无法拒绝的模样。
说这些话时,谢庭霁神情脆弱到了极点,眼底也泛着红意,就连那颗淡红色的泪痣,也像是随他话语中的失落,稍稍黯淡了些。
美人含泪,本就让人分外心疼的。
殷岁又属于特别吃谢庭霁颜的那种,毕竟对方刚出现时,可是一跃成为了他灵感缪斯的存在。
现在谢庭霁露出这幅“楚楚可怜”的姿态,殷岁很难再用理智去衡量。
他只能像个笨嘴拙舌的丈夫一样,试图安慰对方:“你别难过,这是在外面,你要是接着落泪,其他人会以为我欺负你的。”
“来,快擦擦……”
谢庭霁忽地打断了殷岁的话,抬眸看向他:“你可以为我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