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便说的十分严重了,李景隆当即便有些懵了,期期艾艾的道:“信,信国公?九江何时有这个意思?”
“陛下驱逐鞑虏,天下皆承其恩德,乃万古难得一见的圣德贤君;于我李氏祖孙三代,更是施恩隆重,虽万死难报其恩之万一。”
“九江便是再无良心,又怎会将陛下视作昏君暴君?那岂非……岂非是连禽兽也弗如了么?”
“若是如此,你又为何一门心思明哲保身,不肯为朝廷出力?”汤和斥责道。
“前宋之岳武穆曾言:文臣不爱财,武将不惜死,则天下太平矣。我大明朝君明臣贤,当无前宋之时君臣相忌之弊。你李九江家中累受国恩,又为何要擅自揣摩圣意,不是惜死又是什么?”
“你受命巡戒南洋,有什么不好对教匪出手的……不是想着惜身避祸,又能是为何?”
“你不是担心圣上裁量不公,又能是为何?”
朱肃暗自看了汤和一眼,心道这位老国公,果然是人老成精,一眼就看穿了李景隆心中的门道。不错,李景隆最大的问题不是才能不足,而是想的太多,为臣为将,皆不够纯粹。
为将者,当如朝廷之利刃,有一往无前之锐,不应当思虑太甚。这便是所谓的“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要始终以击碎君主的敌人为己任,而不该去考虑那些复杂的政治纠缠、去顾惜己身。
而老朱这种想要有大作为的皇帝,需要的更是能够勇于担当的将军,而不是明哲保身的政客!
说李景隆是领兵的将军,倒不如说他确实更像是一位政客,偏偏这位政客做的也十分蹩脚,只想到了不接受白莲教的投顺或许是越权,要小心为上。却没想到按老朱的脾性,他的这份会耽误事的小心,会使他在本该十拿九稳的战场上失败,也更容易惹怒脾气爆烈的老朱。
历史上的他担心在战场上万一用力过猛,使朱棣有个好歹,就会被假仁假义的朱允炆拉出来当洗白杀叔名声的替罪羊,所以出工不出力……却一不小心数次大败把朱棣养肥,最后直接推翻了建文政权,这都是因为李景隆的蹩脚“政治嗅觉”而导致的猝不及防的后果。
而像汤和……他才是真正精明的政客,皇帝需要什么样的将军,他就是什么样的将军:历史上的老朱不希望有手握重兵的大将,他立刻就患了风疾,告病归隐;
这个时间线的老朱希望大将能够承担大任,这位老人就这般岁数了也不下火线,亲力亲为的撑起了大明半壁的海疆安泰。
至于他的最后一句话,更是点睛之笔,让朱肃心中佩服的五体投地:这是在点醒李景隆,不要自作主张的想要撇清所有的政治污点,不接受教匪投顺是忠于职守,也确实是带有风险的自作主张……但这却也是将把柄,手把手的主动交给了皇帝。
一个领兵大将有把柄在皇帝的手上……这非但不是坏事,反而是大大的好事!
况且,皇帝若真想制裁你……是不是真的曾经越权,重要么?
李景隆终究不是真的愚昧,信国公汤和句句斥责,却也句句都话里有话,话中皆是提点,李景隆咂摸半响,似是终于知道了自己究竟错在了何处,终于心悦诚服的朝着汤和、朝着朱肃行了一礼,沮丧着一张脸,似是在一瞬间老了许多岁:“九江,九江知道错了……”
“险些招致大败,丧师辱国,九江愿担全责,该如何重罚,皆心甘情愿……”
见他终于有所领会,朱肃便也不再去做这個恶人。“险些大败,终究不是大败,如何责罚自有朝中商议,想是不至于重责。”
“不过今日一战,我明军损失战舰两艘,官兵百人。此皆你李景隆之失也,这南洋水师都督一职,你是必不能再领了。”
“你便将水师都督一职暂转郑国公,自己先回应天,领罚去吧。”朱肃道。
“是……”李景隆耷拉着脑袋。
忽的他似又想到了什么,抬眸问朱肃道:“对了,敢问五叔。”
“您与信国公、郑国公突然来此,是朝廷又有什么行动了么?”
朱肃转头与汤和、常茂对视一眼,开口答道:“唔,确实如此。此次我等前来,是奉了父皇之命,浚通海上丝路,剿灭征讨南洋海寇如西夷菲利普、菲鲁特,亦或者陈祖义等……”
提及陈祖义,李景隆眼睛瞬间一亮。
说起这海上巨寇陈祖义,此人的经历,倒是颇为传奇。此人祖籍广东潮州,早年间因犯了杀人大罪,全家逃亡到了南洋三佛齐地区(即为马六甲),投渤淋邦国国王麻那者巫里手下为将。
虽说为将,此人却是野心勃勃,不断招揽群盗、劫夺船只,势力极具膨胀。渤淋邦国的国王死后,这陈祖义更是窃据王位,仗着手下的数百艘战船与群盗,纵横海上,阻断大明海贸,使得大明的许多藩国与海商怨声载道。
此人即为奸猾,亦曾经假借藩国之名向大明入贡。不过此人的入贡与常人不同,常常是派出空船入贡,一路上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