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闻你贷了豪商陆家的钱经营商事,那个什么拍卖会,不过卖出了二十余件物品,便获利巨万。有这回事吗?”马皇后肃容问道。
朱肃点头,于是便将与陆家合作经营、玻璃拍品的高昂价格、拍卖会如何运作等事,事无巨细的对马皇后说了。马皇后仔细聆听,待朱肃说完后点了点头:“这么说,你是真心实意要和陆家合营的。”
“您莫非是觉得我用自己的旗号经商,不太体面么?”朱肃问。
其他勋贵家中经商,大多用的是管家的身份,没有亲自下场做这贱业的。
朱肃故意自己大张旗鼓,也有因为茹太素的那次弹劾,而蓄意自污的意思。
这在明初时候的观念里,已经属于自甘堕落了。他还尚未成年,平日对未成年皇子的管教属于皇后的职责,马皇后果然不能容许这样的胡作非为么?
“娘并非是那些迂腐的贵妇人,不会说什么天家贵胄屈身经商有伤身份这样的话。昔年艰难的时候,若是做卖就能让你爹和伱们兄弟吃用的好些,娘也缠上布巾子学文君当垆卖酒了。”看出朱肃的紧张,马皇后笑着安慰道。
“只要不偷不抢,确实没有巧取豪夺的心思,赚些银两补贴庄子,没有什么不可以。”
朱肃略松了口气,马皇后已接着道:“但你需得知道,凡事皆要有度。”
“你那玻璃佛卖的那般贵,日后还会有其他的大生意,岂不是有大把的银子,要流入你王府的府库之中?”
“天下财富是有数的!银两就那么多。咱们朱家多占一些,黎民百姓就要穷一分。”
“肃儿,不可过多贪婪,为百姓加负啊!”马皇后苦口婆心。
明白了,这是觉得拍卖会揽钱太快太容易,怕自己的小儿子尝了甜头之后拼命揽钱害国害民。难怪马皇后贵为皇后平日里却省吃俭用,仍旧自己纺织不说,夜里还经常不舍得点蜡烛宁愿伤眼。平日里穿的长裙甚至遮不到脚面。天下美食那般多却仍旧只用徐兴祖那个在军中煮大锅饭的劣货,每顿饭最多只三道菜还都烧的贼难吃。
银两就那么多天下财富是有数的?原来都是这种心态在作祟,生怕皇家多占一些,百姓就少了一些。朱肃眼眶有些泛红。
“娘您不必担心。儿子做这些事业非但不会害民,还会利国利民呢。您平日里也不要老是紧着吃用委屈了自己,该做的事大胆做,该花的钱大胆花,千万别把钱藏在皇宫的钱库里,这才是真真正正的利国利民。”
“胡说!不知勤俭如何是当家之道?百姓家常说‘勤俭永不穷,坐食山也空’就是这个道理。你学识驳杂,莫非不知道夏桀、商纣、隋炀帝吗?”马皇后凤眉一竖。
“您误会了,我并没有鼓吹奢靡之意,只是在告诉您,银子只有被使用起来才是银子,才能创造出财富。要是一直藏在大内银库之中,那只是一箱箱的银冬瓜而已。”朱肃解释道,见马皇后依旧不解,便从腰中扯下一块玉佩。“娘您且看,这块玉佩,便假作是一百姓手中的银子。”
“一日这百姓想要用这银子,购买些丝绸裁几件衣裳,以供日常穿用。”
“那么这银子,就先要交给商人。”说着,朱肃将这玉佩往左一推。“商人得了这银子,要给裁剪衣裳的师傅发放薪俸,还要用这笔银子继续向丝社购买丝绸,甚至也要给他的一家老小买些米粮……”
“丝社要把这银两发还织户,还要用用这银子向蚕户买蚕丝,蚕户、织户、裁衣师傅,都需要用手中的银两买米粮,而米店粮店,要用这些钱去向农户买米。而农户得了钱,可以用钱购置耕牛、修葺屋舍,甚至,再向商人买衣……”
朱肃一面说,一面将那玉佩在桌上四下移动,每移动一下,就拿出一个茶杯放在玉佩的边上。马皇后看着那玉佩,仿佛从一枚银钱的视角,经历了一次在大明民间不断辗转的奇妙旅程。
“肃儿,你可是在提醒娘,这花用出去的银钱,最终会回到百姓的手中?”马皇后问。
“是但也不止如此。”朱肃点点头又摇摇头,“我是想请问娘,在这个过程中,我大明的财富,可发生变化了吗?”
“变化?”马皇后皱起眉。她也是极聪慧的女子,不用想也知道这个问题非常之浅薄。那银钱虽在民间流转始终不曾减少,若只是问银钱多寡小五儿又何必多此一问?
“肃儿言下何意?”
“孩儿是想说,真正的财富从来不是银钱。”朱肃拿起玉佩晃了晃,然后将玉佩收了起来。“真正的财富,是在银钱流转的过程中,所出现的这些东西。”
“商人做大了生意添置了铺面、师傅有了薪俸能养活老小、蚕户得了钱款能养更多的蚕产更多的丝,农户有了钱能买牛修屋、耕更多的地。”朱肃指着桌上四下摆放着的茶杯说道。“这些,才是我大明真正的财富。”
“银钱从来都不是财富,是没有价值的,是我们人赋予了它价值。只有将银钱流动起来,人们才有动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