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了他!朕要他死!”
司马聃指着营前甲士,毫无天子气度的尖着嗓子嘶吼。
这是他自出生以来,头回出得乾元殿而无人阻拦。
这也是他从小到大以来,头回被人这般直勾勾的损了颜面。
以前在宫中时,朝臣们便是要驳斥天子,也会选择一种较为委婉的方式。
都是玩政治的老狐狸,谋求利益才是目的,言行方式、恭敬态度不过是种手段罢了。
可司马聃不懂啊。
满朝文武,上至三公九卿,谁跟他说话不得客客气气,诚惶诚恐的。
哪里会像这大头兵一般粗鲁直白。
问题是大头兵在司马聃动刀时不敢造次,却也不会将这些身体残缺的阉人放在眼里。
特别是有了孙临的交代之后。
纷纷仗剑而欺,眨眼间就将一众宫人杀得哭爹喊娘,四散而逃。
“陛下,陛下,快逃吧,孙临反了,这孙临必定是反了!!!”
司马聃呆呆的转过头来看着小黄门。
两股颤颤,牙关紧缩,眉宇拧作一团。
竟是哇!~的哭出了声来。
此情此景之下,小黄门又惊又惧,原想直接跑路。
可他心里清楚,一旦天子有失,建康城就这么大,他又能逃到哪去。
最后还得被人搜捕出来枭了首级成为替罪羔羊。
只得硬着头皮拖着司马聃向后面车架上奔去。
营帐之内,甲士纷纷高举刀兵,整齐划一的列于校场之中。
演武台上,孙临是不是探头而望。
此
时此刻,他多么希望司马聃就这么死于冲突之中,一了百了。
不然按照桓温传达给他的命令,但天子至,只教其有死无生。
一旦那般行事,他是无论如何都要背负上弑君之罪的。而且是替别人背负!
“将军,末将有一事不明。”
孙临不耐的冲着副将摆摆手,这人是他孙家的心腹,没有什么不能言语的:“有话直说。”
“丞相欲欺天子以夺南部权柄,大多世家行隔岸观火之事,将军现在押注,恐怕是有些早了。”
“你懂什么?既然迟早都要下注,自然是下手越早,回报越丰厚。”
“然便是日后荣华,将军却要以弑君污名来换,当真值吗?”
此时此刻,没有人会傻到认为司马聃有能力与桓温掰腕子。
可这些老狐狸为什么不早早站队。
归根结底的问题就在这里。
士族重名。
司马家当初弑君篡位,为多少人诟病?多少高洁雅士不受征辟,怡然田园山野间而不仕?说白了结症就在此处。
按照桓温的手段,弑君之罪他断然不会自己独独背负的,必定是要在早早倒向他的世家中选一势力名望最大的与他一同担负。
一来可以分担一部分骂名。
二来顺势打压世家中的佼佼者。
这是最粗浅的帝王心术。天子懂的,大臣没道理懂不得。
说白了,这才是大多数人观望的真正缘由。
“值不值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家里老爷子吩咐:权听丞相调令。”
副将长叹口气,不在言语。
别看他在外人眼里也是个威风凛凛的将军。
建康巡防营营副,秩比一千石,外放的太守见着也得恭恭敬敬的称他一句‘将军’。
实则在真正的上部权力倾轧之下的变动、交易,又岂是他一个小小副将可以插上话的。
而他如今搭在孙家的大船上,无论其愿意与否,都只能跟着一条道走到黑。
报!!~~
“将军,天子退往车架之下,营口甲士不敢上前逼迫,如今车架向乾元殿缓缓退去。”
孙临暗恼,低骂一声:“废物!”
“传我军令,点齐人马出营,只见华丽车架,以劲弩射之!”
“喏!~”
孙临自己都不清楚,这样一道命令下去,带给会稽孙氏到底是一人之下的荣华,还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在这场暴风雨中,他同样是大人物们手中的棋子。
令一下,营旗流转。
军营中只有一条准则。
将令大于天。
没有人关心车架里坐的是谁。
底层的甲士他职于巡防营,只需要听从将军的命令即可。
便是天戳破了窟窿,说到底他们不过是奉命行事。
杀!~杀!~杀!~
“陛下,陛下,孙临真的反了!”
车架中,小黄门扒开门帘,一边焦急的向着司马聃通传,一边催促车夫加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