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 花雄感到天崩地裂。躲在门外偷听的他差点儿双-腿一软摔进门里去。
瞧着被他阿爷放在几上的那张军帖,花雄恨不得冲进屋里夺了那军帖就跑!可他没胆子在他阿爷面前做种事情,所以他只能一边害怕阿爷一个顺手就将军帖扔到火盆里烧了, 一边咬着指甲想要怎么把阿爷的注意力从军帖上面转移开来。
花雄很快去烧了碗鱼羮来。
花弧和花雄两父子都不是多勤劳的人。家里没了木莲、木兰与花袁氏三个干活儿的人后,花弧也不能再偷花袁氏的嫁妆来用了。
在花光吃光用花雄的新衣换来的粮食后,花家的情况每况愈下。花雄手里的东西与其说是鱼羮,不如说是稀淡的热鱼汤。而已经是花家现在最能上得了台面的东西了。
“阿爷, 小心烫……”
奉上鱼汤给花弧与小吏的花雄嘴巴上如此说着, 手上却是故意将滚烫的热汤一泼——
花弧“啊啊”叫着瞬间暴起。他也不忙着去找冷水来敷手, 只是拽过花雄的头发就往花雄的脑袋上揍。
小吏衣服下摆被溅得全是湿痕, 本是极为不悦地想要索赔的。
然而看到花弧打儿子的那股狠劲之后, 小吏不再纠结, 直接一抱拳就走——他愿意来花家是想卖花弧一个面子, 日后花木回来了他好与花木结交。天知道花弧疯起来就不像个正常人……这种人不好相与, 何必主动贴上去惹了一身腥?
不……嗯, 或许只有种打起人来疯狗一般的阿爷才能教出在战场上杀人无数的儿子来吧。花木多半也不是什么秉性良好的人, 与花家结交还是算了吧。
“官爷!等等!”
小吏告辞, 花弧连忙想追。奈何小吏脚下生风, 花弧还得记着自己有腿疾这个设定。
就在花弧追出门去的时候,摊在地上看起来奄奄一息的花雄猛然起身, 将那被鱼汤濡湿了些的军帖藏入怀中。
花弧追出去没追到人。回来看儿子在收拾泼得到处都是的鱼汤, 又上去给了儿子脚。
一天,花雄被扇得面目全非。然而感觉到怀中那略硬的军帖, 花雄感到很高兴。
是夜,花雄偷偷溜出花家。不是他不想效仿当年的阿姊与阿娘,牵头畜生当坐骑,实在是花家已经没有牲口家禽了——给了有福德才家人的牲口家禽只占花家牲口家禽的一半儿。可平时在侍弄些牲口家禽的都是花袁氏与木兰母女俩。花弧不会养牲口, 花雄只会吃熟了的家禽。花家的牲口家禽早就祭了爷俩的五脏庙。如今哪里来什么牲口能让花雄带走?
背着小包袱,怀里揣着从阿爷那里偷来的一点点细软,花雄踏上了当年阿姊与阿娘都走的路。
……
木兰面前是一盏热茶。盛着那热茶的不是木杯也不是瓷器,而是极为名贵、水色极好的玉器。
“喝不惯?要换成酪浆吗?”
问话的人坐在木兰的斜前方,她的口音带着刘宋女子特有的温软甜糯。
“不用……我虽是出身在魏地,却也是喜欢茶的。”
北魏不兴饮茶之风,魏人多爱饮乳酪做成的酪浆、酪粥。而在南边,刘宋的文人雅士将茗奉为雅。瞧不起软弱的宋人,也看不上宋人推崇的茶,鲜卑贵族常常带着贬义将茶称为“酪奴”。
木兰有些拘谨地摇头,围坐在桌边的女冠子们纷纷轻。叶棠也是一样。
“五年前瞧见你的信,我差点儿以为是我老眼昏花,把别人的-名字看成了我那说下山就下山、从此再也不和九霄山来往的师侄的-名字。”
所有坤道里年长的一位饮了一口茶才缓缓道:“没想到你竟还厚着脸皮,要我帮你做做那。”
位坤道尖鼻秀脸,看得出年轻时必定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她虽头发花白,眼角与唇角都有皱纹,整个人却精神矍铄,看不出多老态。
“师伯还记得玲珑,是玲珑的福气。”
玲珑是袁氏的闺名。她一向不大喜欢这个名字,是以木兰都不知道阿娘原来换作玲珑。
“哼。只有种时候才会嘴甜。”
坤道、毓芳元君说着又损了叶棠一句:“还‘无香子’呢,我看你该叫无情子。利用起人来从不留情。”
叶棠掀唇而,她知道毓芳元君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