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街。
灰败破旧的木屋时不时传出破骂声,婴儿的啼哭声,木板摇摇欲坠声。
狭窄脏乱的过道里随处可见的不明液体,穿梭其间的地痞流氓。
这里是京都最贫瘠的地方。
居住着往年各地来京的灾民;赌博欠债的赌徒;被家族连累的罪民;世家官员放出来的罪奴……
是京都出名的三不管地带。
寇微眉头紧锁,鼻子憋着气,一副嫌弃得不行的模样。
他是京城四小家出身,长这么大从未来过这样的地方。
瞟了眼面不改色的姜皖,鼻子放开些。
唔——好臭!
绿珠嫌弃地看了眼弯腰喘息的寇微,一把挤开他,自己站在姜皖身边。
这样的环境姜皖不受影响,以前她还没有被福利院领养的时候,住得比这里还差,是一个废弃的垃圾厂,臭气熏天,方圆百里都不能住人 。
抬头打量,这里贫困低微的人很多,是工厂工人的最好来源。
他们没有谋生的手段,给钱就能办事,除了……有些不太好管。
人摇摇晃晃,勾肩搭背地从转角出来,看见马车旁格格不入的一群人,嬉笑中朝他们吹了一个口哨。
姜皖正愁没人带路,朝他们挥了挥手。
领头的武大还残留着些许清醒,看见一白净消瘦的少年,满身贵气朝他们挥手,下意识地警醒。
长手拉住想往那边走去地兄弟们。
姜皖见状挑眉,主动走向他们,拿出一些碎银递给武大。
“兄弟,能不能领个路?”
武大看着银子,想到家中吃药的母亲,低声问道,“你,你们要去哪?”
“我想去山上的庙上看看。”姜皖指着远处探出一角的寺庙。
武大挠挠手,那个破旧的小庙有什么好看的?
不过从他以往求生的经验来看,富人的事要少管少问少多嘴。
他接过这一把碎银,先把兄弟们挨个挨个放坐在墙角,又往他们里兜里塞了一些细小的银子。
拍了拍确保不会掉出来,才向姜皖道,“跟我来。”
姜皖几人抬脚跟上去。
巷子很挤,人就不能正面走过去,只能侧身走。
巷子很绕,四通八达,如蜂窝般住了很多人。
巷子人很多,看见陌生的人纷纷探出头,眼里闪烁着警惕而贪婪的光。
武大每个人都认识,每个人也都认识武大,杂七杂八地问道。
“武大回来了,这是谁呀?”
“是贵人。”
“武大有出息了,居然认识贵人!”
“阿婶,是贵人让我带路。”
“这是去哪?”
“前面的庙上。”
“给赏了吗?”
“给了,我叫柳牙给我卖酒去了。”
“哈哈哈,你还有一个生病的老娘哩!”
“管不着了。”
……
之后的询问声变成了责骂,骂武大不孝顺,叹他娘有多辛苦,说他娘活着欠了他们多少钱。
穿过人群的谩骂,众人抵达青山寺脚下。
山脚下,开耕着一小片一小片的土地,种着四季都可以种植的白菜萝卜,恹恹的,像菜市场里要坏掉的菜。
菜地里都是驼背、脸要弯到地上的老妪在采摘,不出意外这应该是他们晚上的晚餐。
武大照旧跟她们打了个招呼。
老人们听不清,看见人走过,笑着摇手。
她们也跟着摇手,嘴里应和着,听不清什么,但是能从她们展开一些的皱纹里知道她们的开心。
爬了半个时辰,爬得寇微小腿发酸发硬,终于到了。
是一处又破又空的寺庙,能拆的都被山下的人拆完了,门没有了,只有一个八角塔。
塔很高很尖,姜皖从远处看到的瓦片就是它的一个小尖。
塔下面有一座佛像,是土色的,金粉早就被刮完了。
脸上挂着慈悲的笑,面上却有裂痕,从眼角蔓延到嘴角,慈悲中又带着诡异,如同佛入魔般,不再保佑人间。
寇微看了一眼,连忙闭眼参拜,念了好几声佛语。
他母亲信佛,他也受了些影响,看不得这些。
武大觉得奇怪,领头人一点不慌不忙,走在身后长得像管家的人,事却很多。
看见不明液体要跳开,看见呕吐物要呕两声,看见爬虫会捂嘴,看见有裂痕的佛像会害怕……
事多的有点像主子。
姜皖不管寇微,让武大继续带着他们逛。
逛寺庙,逛一个很破破的寺庙。
寇微擦了擦额头的汗,环视四周,残垣断木,树木遮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