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皖走在田地间,一手撑着桐油伞,一手揽着杨铃铃的肩,时不时侧身含笑说些什么。
若是姜皖换一身男装,冠起长发,远远看去,像极了一对新婚夫妻,如胶似漆的。
实则杨铃铃手里拿着一张从涂铭那要来的冀州图纸,满脸疑惑,第一百零八遍问出这个问题,“这就是考察吗?”
不怪杨铃铃有此疑惑,姜皖拉着她走来走去,时不时站在田地上驻足,不过片刻就走开,还美名言曰说这是考察。
她还想早点回去继续和医师一起讨论毒药,不想在这虚度光阴。可好朋友已经和她好久没见面了,还主动邀请,她要是丢下也太不没有人性了。
“是的。”姜皖依旧很有耐心,含笑答道。
她确实在考察,不同的是她考察的是这张图纸有几分真,如果是实打实的写实,她就可以根据图纸开始安排布局。
她是怕杨铃铃钻牛角尖,才将她拉出来,这人可能还傻傻的以为那些医师还等着她回去。
姜皖看着地上树丫的影子,估摸着时间,想想他们应该也走得差不多了,“回去吧。还要去城里找些工匠来,好好问一问,”
杨铃铃立即不再纠结,笑嘻嘻地挽起姜皖的手臂往回走。
回到城中,从幽州来的人,果然都走了。
杨铃铃弯腰驼背地坐在长廊上,时不时叹口气,时不时又望望天。
惹得姜皖频频回头,停下和工匠们关于修建水车的讨论,“还请诸位,稍等片刻。”
领头的赵叔道,“小姐请便,我等研究一下这个图纸。”
他们一群人如珍如宝地捧着一张很难辨认出模样的稿纸,这样从下而上运输水的装置,他们从未看过,哪怕很是简陋也都津津有味地看着。
姜皖不是学机械的,本就只懂一些基本的原理,又因为是用毛笔作出的,就略显潦草。
“你到底要叹到什么时候?”
杨铃铃看了眼姜皖,幽幽出声,“你不懂。”
“你倒是说呀,你不说我怎么懂呢?”姜皖无奈道。
杨铃铃嘴巴一瘪,“这是我第一次和他们走这么近,好不容易克服了害羞,没想到还没好好相处他们就走了!”
“我以为你在缅怀什么,没想到居然是为了区区几个男人?!”姜皖看她这样不由得恨铁不成钢。
杨铃铃嘴巴不雅地张开,指着姜皖,“你说什么,我是后悔跟他们分享毒药治理蝗虫的方法!怕他们抢我的功劳!”
就这?
“我到时候给你作证不就行了。”姜皖无所谓道。
见杨铃铃神情缓和下来,姜皖靠着她坐下,“你看人家邱起鹏就不担心,人走了不知道有多高兴。”
“我怎么能跟他一样,”做贼一样看了看四周,贴着姜皖耳边,“云寻的亲妹妹云欢很是喜欢邱起鹏,当初为了追他,闹得整个京都沸沸扬扬。”
姜皖脑中浮现云寻清俊的面容,想来他的亲妹妹也不会差到哪去,一时好奇心起,也同杨铃铃一般贼眉鼠眼,低声问,“为什么呀?”
“他早就有一个糟糠之妻,不愿休妻再娶。”难得有个人什么都不知道,杨铃铃很是兴奋地给姜皖普及,“他妹妹,堂堂云家嫡女,居然抢不过一个乡野村妇。云家在那段时间,在京都面子里子都没了。自此,云寻就常常抓着邱起鹏欺负。他官职家世都比不过云寻,自然是避开地。”
姜皖听完眼神变得幽深,她经历过类似的,只不过她的男朋友可没有这样的心性,拿着她辛辛苦苦研究出来的实验报告,投向世家的怀抱。
杨铃铃撞了撞姜皖,“邱起鹏不止自己躲,还把他孩子都送回老家,就是害怕年少时的轻狂会祸及子女。”
姜皖回神,赞赏道,“没想到邱起鹏还怪男人的。”
看着走廊外飘起的细雨,杨铃铃伸出手去接,眉眼夹着忧愁,“谁说不是呢,但那又如何,陛下只看实力从不管这些弯弯绕绕。”
姜皖突然反问,“那你呢?”
你是为什么会和他一起被安排来跟着她来冀州?
杨铃铃忧虑消失,眼神慌乱,“我…我,他们找你了,你快去忙吧。”
赵叔期许的眼神望过来,姜皖只能看着杨铃铃落荒而逃。
姜皖走过去继续参与讨论。
噩梦开始,被围着问为什么这样可以抬起水流,为什么靠木板就能改变流水的方向,为什么……
她没办法解释能量守恒这个名词,只能虎着脸,让他们先做出来。
看着一群短褐衣袍,老态龙钟的老年人,步履蹒跚地走远,只觉得自己罪恶无比,四处拜佛,只求晚上别被雷劈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