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霄明堂内,熏香袅袅,阳光从窗棂洒进来,金色的光斑落在地面,也落在了一袭衣摆上。
皇帝沉默着坐在桌前,面色阴沉。手边堆了高高的一摞奏折。他随手拿起最上面的一本,往面前的桌子上一丢,语气带着愤怒也有几分无奈,说道:“看看,这都是今天早上送来的。这还是在假日里,递上来的折子都快把朕淹了。后日的早朝,那些言官不得用唾沫把朕淹死!”
皇帝的左前方坐着一位看上去三四十岁的男子,他肩宽背直,面目方正,正是一早就被召进宫里来的安阳王。
安阳王没有去拿那份奏折,只是恭顺地道:“皇兄是天子,那群言官就算再放肆,也不敢吵到您。”
“哼,他们不敢?”皇帝冷哼一声,说道:“你啊,这些年远离邕京,怕是忘了这些人的本事!”
他顺了口气,又问道:“秀作提的那事,你怎么想?”
安阳王道:“皇兄若是答应,难免叫秀作得意。可若是不答应,我朝与秀作之间,恐怕会再起争端。臣弟以为,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皇帝嗤笑一声道:“说这些废话。朕要你过来,是来听你跟朕打太极的吗?说得清楚些!”
安阳王见皇帝语气厉了些,便起身作揖,随后才说道:“臣弟以为,秀作想要我朝贵女去给年迈的老王爷作续弦,实在是欺人太甚。昨日,那公冶弘言语中竟还暗含威胁,大有您不答应就要再兴战事之意,实在是大不敬!加上秀作这些年屡次作乱,每次被打败就假意归降,养精蓄锐一段时间后就再次来犯。依臣弟看,不如就借此机会,派人带兵杀过去,直接端了秀作!”
皇帝静静地听着他的话,没有抬头,只是翻了翻眼睛,盯着他问道:“派人?派谁?”
安阳王似乎早有准备,胸有成竹地道:“自然是裕国公。自上一代老国公起,秀作作乱,都是谢家带兵出征。虽然前些年,老国公和谢家老大都不幸折在秀作的战场上。可当时谢维岳戴孝出征,最终平定了秀作之乱。这几年锻炼下来,他也能独当一面,立了不少军功。臣弟虽然身在宛南,可也听说了,这谢维岳在军中,是颇有些威名声望的。这年纪轻轻的,实在是少年英才。”
话说到后面,安阳王似乎很高兴朝中有谢维岳这样的人才,面上已经浮现出满意的笑容。只是,他话音落了半晌,也不见皇帝有何反应。他这才收敛了笑容,垂手站好,偷眼观察着皇帝的神色。
皇帝脸上晦暗不明,又过了好一会,才低低地道:“这么说,要想平定秀作,朕能依仗的,还非得是谢家不可了?”
安阳王神色一凛,觉察出皇帝的话中有话,眼珠快速地转动:“皇兄,谢家向来忠心耿耿。如今,谢维岳还娶了皇嫂母家的亲侄女,定然更加会全心全意地为您卖命的!”
皇帝身体向后仰了仰,将后背靠在椅背上,叹道:“是啊,前些日子,他辅佐太子办施尚的案子,确实办得不错。”
见皇帝的语气有所缓和,安阳王又笑道:“听闻谢维岳的母家也是诗礼簪缨之家,他自然也是能文能武。有这样的人才在太子身边辅佐,皇兄大可放心了。”
……
云沛和长岚一起来到了谢维朔的澜月阁。一进院子,便见到埋怨的婢女仆从都攒眉蹙额、满面愁容。长岚见状不悦,直接训斥道:“你瞧瞧你们这副样子,又没说让你们主子去和亲,你们这幅脸色是干嘛呢?日子不过了?”
云沛连忙拉住了她,前面出来迎她们的文心一脸担忧地说道:“郡主,是我们三姑娘从昨天回来起,就不吃不喝的,想起这件事来就流泪。昨日大夫人和二夫人陪到很晚,可谁劝都没用。这样下去,恐怕要哭坏了身子。”
长岚一听,眉心蹙得更紧,加快了脚步走进了谢维朔屋里。
“给我瞧瞧?是哪个没用的连饭都吃不下了,只知道哭?”
原本坐着发呆的谢维朔这才听到动静,起身迎了出来。云沛朝她看过去,这一晚上过去,谢维朔看起来比昨晚还憔悴。她双眼红肿,面色苍白,唤她们的声音也是带着沙哑。
云沛赶紧拉着她做好,关切道:“瞧你这样子,怕不是整夜都没睡?”
谢维朔垂着双眼道:“躺下闭了眼,白天的事就在眼前重演,实在是睡不着。”瞧她低落的神情,全不见平日言笑晏晏、娴静伶俐的模样。
长岚有些气她杞人忧天、心思太重,说道:“别说现在还没定下来要和亲,就算真的和亲,也未必是你去。你现在这个样子,不是白白折腾自己吗?”
谢维朔道:“可昨日公冶弘的话,分明就是冲着我来的。如若真的安排和亲,可不就是我去?”说着,眼睛里又蓄起眼泪来。
云沛连忙拿帕子给她擦,劝道:“不是都跟你说了,家里还有你二哥哥撑着呢。更何况,大……大不了我去求太子,去求皇后娘娘,这么多人,还怕护不住你?”云沛心里着急,差点就把谢维晟回来的事情,当着长岚的面说漏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