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虽是站在公冶宗身前,但视线正直直地看向他身后的白术。
公冶宗当即变了脸色,一张秀气的娃娃脸上是从未有过的防备,浑身紧绷着。他踏出一步挡住云沛的视线,声音里也难得地带上了压迫感:“夫人,你这个条件我不能答应。”
云沛却丝毫不畏惧,反而笑了起来,语气也变得比刚才更温和,丝毫没有被拒绝的不悦:“品亟,这个条件你不能拒绝。”
公冶宗道:“夫人,你这个条件太强人所难了。”
云沛依旧不急不忙地道:“当初我提出条件的时候已经说过,我的条件不会伤害任何人,不会让你做出有违良心的事,更不会对你和秀作有任何的不利。如今这个条件,没有违背我的许诺,你也应该遵守你的诺言。”
“夫人,白术的脸上有瑕疵,因此才一直带着面具。如今要他当众摘下面具,无疑是撕开自己的伤口给大家看。这让我的良心如何能安?”
“公冶宗,”云沛脸上的笑意忽然消失了,声音也沉了下来:“你现在就站在我谢府里,难道你的良心就能安吗?”
一直沉默得如同老树一般的白术身体忽然一颤,和公冶宗一起不可置信地看向云沛。云沛同时感受到身后的谢维岳也在看向自己。胸腔里的心脏跳得飞快,她强压下颤抖,没有回头,视线直直地打进白术的那张面具之后。
“白术,你会良心难安吗?”
空气仿佛都凝滞住了,堂内静得连呼吸声都听不到。白术目光一侧,正撞进谢维岳的眼睛里。他也在看着自己,神色晦暗。
众人就这样僵持着。半晌,一声哼笑打破了这个僵局。
白术先动了。他紧绷的身体骤然松弛,抬起手,不带一丝犹豫地摘下了脸上的银质面具。
面具下的那张脸健康而俊朗,没有任何骇人的瑕疵。被藏在面具孔洞后的眼睛第一次露了出来,即使是被云沛逼着做下这件事的,他的眼神中依然是一派从容坦荡。
“维岳,好久不见。”
谢维晟本人的声线与做白术时有些不同。谢维岳怔愣地站在那里,看着眼前熟悉的脸,没有给出任何回应。他分辨不出自己的心情到底是怎样的,有震惊,有狂喜,有不知所措,有不可置信,甚至还有一点意料之中……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谢维晟,仿佛要将他看穿一般。
谢维岳的嘴唇微微颤抖,几次张阖,最终还是深深地吸了口气。
他平时说话的语速有些快,带着行伍的利落果断。云沛还是头一次听到他如此缓慢的说话声。
“为什么,不回来?”
公冶宗忽然开口替谢维晟答道:“你也别怪谢兄。我发现他的时候,他中了骨碎疽。也算他命大,正赶上我师父也在,这才保住一条命。可即便如此,也治了一年多,才让他醒过来,养身体又养了小一年。那时候他战死沙场的消息早就传遍了,他还是被我这个秀作人所救,若是贸然出现,恐怕会惹出什么麻烦,才一直等到这次机会跟我一起过来的。”
谢维岳没有搭话,云沛见状叫了一声大哥,又向谢维晟见了礼。谢维晟笑着问道:“弟妹好本事,你是怎么把我认出来的?”
云沛也笑了,她身上有些脱力,一整天休息好的那点子精力都在刚才消耗完了。她慢慢蹭到桌边,轻轻依靠着,才摇摇头道:“我哪里认得出来,只不过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当你忽然看到一个无论是身形还是举止,都和自己丈夫十分相似的人时,难免会多留些心。更何况我发现维岳也对你格外关注。我问起时,他还说,你的身法眼熟,身上又有故人的影子。”
“与维岳如此相似的故人,我自然是想到了大哥。大哥当年在与秀作的战场上失踪,这些年来,虽然维岳嘴上不说,但我知道他心里一直相信你还活着。”云沛看了一眼公冶宗,又重新看回谢维晟,继续道:“你们从秀作来,你说你是品亟的护卫,但稍微对你们的相处留些心便可看出,你们的主仆关系不过是个幌子。品亟毕竟是秀作最优秀的大夫,而你又不肯以真面目示人,于是我便起了怀疑。”
“所以,我并没有把你认出来,我只是不放过任何的可能性而已。”
谢维晟和公冶宗听得都有些怔愣,公冶宗甚至还为云沛鼓起了掌,赞叹道:“就凭着这些蛛丝马迹,就敢认为白术就是谢维晟!国公夫人,你实在是让我佩服!”
云沛推推手,谦虚道:“反正就是试探一番。今天就算不是,我打个哈哈含糊过去就行了,也没什么损失。”她有些不放心地看向谢维岳。那人低着头,看不到脸上的神色。云沛可以想到此时他的内心一定很是复杂,便说道:“大哥死而复生,维岳心里一定是百感交集的。你们一定有许多话想说,我叫人备上一桌酒菜,你们好好说说话。”
谢维晟很快点了点头,谢维岳还是没什么反应的样子。这不是云沛能解决得了的情况,她决定彻底把谢维岳扔给谢维晟。他哥惹的事儿,叫他哥自己解决去。云沛咬了咬唇,犹豫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