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按部就班地过去,张怀月在医院的工作也渐渐走上了正轨。
这天下班时时间已经很晚了,张怀月在医院门诊大楼跟前等人,她来回踱着步子,时不时活动一下酸胀的肩颈。
她今天不用值班,本不该这么晚了还没回家,只是临下班时,门诊部忽然送来几个因工厂事故而需紧急救治的伤患,全体医护们好一通忙碌才堪堪将病人一一收治。等到张怀月重新收拾东西准备回家时,天色便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此时,深蓝色的天幕下夜凉如水,张怀月在门诊部的卷拱门下感受着拂面的微风,闻到了大楼里散发出的淡淡消毒水味混合着中庭花圃的泥腥气息,她并不觉得难闻,反而因这种充实而忙碌的生活感觉到了久违的踏实和放松。
医生护士的工作强度大,时间也不固定,有时乘坐电车并不方便,所以年轻些的医护们会为了节省开支与同事合包黄包车来上下班。
张怀月与柳芽家住的不远,便约好了今天一起结伴回家,只不过主管护师和药房主任仍在训话,还是新人的柳芽自然也不敢胆大包天地提出下班,只能抱歉地让张怀月稍等一会了。
“小云姐,我来啦!”
就在张怀月沉浸在此刻这难得的安逸中时,充满活力的年轻女声自她身后响起,随即一个娇小身影就猛地扑在了她的身上。
张怀月被扑得重心不稳,退了一步才堪堪站住,不由有些哭笑不得。
“小心一点,别摔倒了。”
“嘻……”柳芽不好意思地吐了下舌头,搂着她的胳膊晃了晃,催促道,“天都黑了,我们赶紧走吧!”
张怀月也并未真的生气,任由她拉着自己朝医院的大门口走去。
两个女孩在医院门口找了位经常在医院拉活的黄包车师傅,坐上车后便一路闲聊着往家中赶。
两人都住得离医院不远,柳芽家更近些,于是张怀月便让黄包车夫先拉着两人去了柳芽家居住的长生巷。
长生巷是汉口老城区典型的民居巷子,两侧的住户长年累月地胡乱扩建,使得这条石板小路蜿蜒曲折,分外逼仄,就连黄包车也进去不了,车夫于是便在巷口把柳芽放了下去。
张怀月走下车与柳芽告别,抬头却见长生巷的路灯是熄着的,从这条灯火通明的街道上看过去,整条巷弄黑洞洞的,极为幽深。
她皱了皱眉,有些担心,“怎么连个路灯都没有?这也太不安全了。”
“这一片的路灯坏了好一阵子了,哪有人管?”柳芽却是有些不以为然,“放心吧,我家住这都已经多少年了,我闭着眼睛都能走回去。”
张怀月还是有些不放心,拉住她道,“要不我叫上师傅陪你走一段,送你到家门口。”
“不用不用。”柳芽赶忙拒绝,“我家就在前面了,我爸妈和我哥都在家呢,再说了,这条街上的住户我都认识,都是老街坊了,万一有个什么事,我大着嗓子喊一声,街坊邻居都会出来帮忙的,小云姐你就放心吧。”
说着便要推着张怀月上车,“倒是小云姐你赶紧回去吧,都已经这么晚了,别让人家师傅等急了。”
张怀月被她推得差点撞在车上,只得无奈地按住她叮嘱道:“那你路上小心。”
“知道啦!”柳芽笑嘻嘻地答应着,挥了挥手,转身小跑着钻进了巷口。
张怀月仍是有些放心不下,又站在原地望了一阵,直到看着柳芽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了街巷里,这才一步三回头地上车。
她有些抱歉地对黄包车夫道,“不好意思,师傅,劳您久等。”
车夫满是风霜的面容憨厚一笑,“没事没事,就这一会能耽误个什么?您坐好,咱们这就出发。”
张怀月抿了抿唇,再次瞄了一眼长生巷,也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心底有一股没来由的提心吊胆,但随着车轮的缓缓转动,黄包车已经慢慢开始朝前行驶,张怀月按了按胸口,勉强按捺住这股莫名的悸动。
然而,就仿佛是要对她的不祥预感做个印证,身侧的暗巷忽然远远传来一声短促的惊叫。
“啊——”
仅仅只是短短的一瞬,声音便戛然而止。
可这声惊叫却不啻于在张怀月的心头投下了一块巨石,让她胸腔猛然一跳,立刻神色大变,这好像是柳芽的声音!
张怀月用力拍打车壁高声疾呼,“停车!快停车!”
说罢,也不等车夫把车停稳,张怀月就不顾危险地撩起裙摆从车上跳下,她踉跄几步,甫一站稳便立刻朝着长生巷飞奔而去。
“柳芽!”她大声地呼喊,“是你吗?柳芽!”
黑洞洞的巷子里没有丝毫回音,就仿佛刚刚听到的那声惊叫不过只是张怀月的错觉,可她心中的不安却发酵一般不断弥漫。
柳芽走进巷子并没有多大点功夫,以她的脚程,无论如何也不该走出听不到喊声的距离才是,此刻没有回答,恰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