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宁王从榻上立起身来,蘅娘忙上前去虚扶在一侧,岂料男子直接落下手来,搭在她的手臂上,蘅娘只好一步步牵引着人走过来。
直到在桌边坐住,她的目光扫过桌上的两副碗筷,心里呆了半瞬,口边便问,“殿下是还有客未至?”
“什么客?” 西宁王倒不知他还有什么客人要招待。
“那……” 口中只吐了这么一个字,她便止住了。
身着家常便服的男子似是知她心中所想,一面叫她坐下,一面同她知会一声,“你也吃过饭再回去吧。还是你嫌与我共桌,看着我就吃不下饭?”
蘅娘连忙出声否认,西宁王闻知,唇角不由微微勾起,眉目间也是一片舒朗之意。
转过眼来,她打量了一下桌上这四色菜,并一道野鸡汤,又拿过一只碗来,盛了些红粳米饭,将一双乌木银著递了过去,见殿下接了著,蘅娘不免说了句,“殿下,要不我给你换个玉勺来吧?”
她见桌面上一只空碟子里还搁着一只玉勺,想到殿下吃饭时或许不便,便多问了话。
随之而来的却是对方的一句“不用”。
“那殿下喜欢吃什么?我给你拣些在碗里。” 而后蘅娘便将这四色菜说与殿下。
后者随便说了个名儿,又听蘅娘在一旁道,“这道煎鹌子好像也不错,殿下要不要来一些?”
见殿下点了点头儿,她又向他碗中夹了些许这道菜,再看向旁边的一碟鲜笋,即问,“殿下要尝尝这笋吗?”
平日里他对于吃食倒不怎么上心,目下听她这般言语,只全都应下,并不多作思索。
“殿下要不先喝半碗汤吧?” 蘅娘舀了些野鸡汤,再向碗里放入一只玉勺,随后就捧至西宁王跟前的桌上。
待对方用完了汤,她赶紧接过碗来,将饭碗和乌木著前后递了给他。
只不过片刻,见他用著子在碗里拣来拣去,偏生菜夹到一半就掉了下来,而他本人似是未有发觉,待送到口里时,哪里还有什么菜呢?而那米饭呢,是一小撮儿小撮儿地往口边送,怕是一碗饭吃完,都要过些时候了。
又过了约摸一盏茶的功夫,瞧他碗里还剩了大半儿的米饭,偏他还不急不躁,甚为悠慢条斯理,蘅娘心下暗叹,照这样来,这顿饭岂不得吃上大半个时辰?
感受到一旁女子的注目,西宁王用饭自然也慢起来了,直到他终于心里也不能忽略这样强烈如炬的目色时,便转过面来,努力敛起面上的薄红之热,问向她,“你怎么没一起吃?”
蘅娘倒没有就此回答,而是另说道,“殿下这样也不怎么便宜,还是给我吧。”
说着,她将碗著都从男子手中接了过来,用著子夹了些鲜笋,递至他唇边,西宁王少有顺从地张了口,待殿下口中嚼动了几下,她又用著送了些饭至他嘴边。
如此往复,此后,又将盘里的裹鮓并煎鹌子喂了些给他,再是一小碟脆爽的小菜,也用了些许。
细察其面色,蘅娘再将各色菜都让他用了些,又盛了大半碗饭过来,耐着性子服侍对方用下。
此时,屋内各处已置了几盏灯,在临近桌边的那盏灯光,光影倏尔在绣有花卉草虫的面罩上扑闪,摇曳的灯影柔和明丽,但终不及灯下美人迷眼。
今儿江右找来得突然,蘅娘也没得空儿换件衣裳,就稍拢了拢发,便跟着来了。
饶是如此,她那乌亮的青丝只拢了一半,发间除了一朵绒花,便是一支缠花流苏簪,秋香色的窄袖外衫,水绿百迭裙,更衬得她素色过人,加之其间举止温柔,言语舒和,姝面泛笑,任人见之,哪会不赞绝色无边!
只可惜这面如冠玉的男子暂且失了明,即使那双瞳中仍是暗藏惊涛骇浪,却无缘得此一见,但如今得妙人儿这般亲身照料,怕是心中喜色都快压抑不住了。
西宁王垂在桌下的手不禁拉扯着自己的袖角,心中翻江倒海的兴奋悸动就如一头野兽般,仿似刹那之间就要跃出心门,如若不是他竭力镇住,恐平日里阴晴不定的情性现下就作心痴情迷之态。
女子拿出自己的绢帕,在他唇边擦了擦喂菜时不小心沾上的几点油渍,又见碗中还有小半碗米饭,看了看桌上的那野鸡汤,随即问,“我瞧那汤应是滋味尚佳,殿下要用汤泡些米饭来吃吗?”
“依你便好。” 西宁王当然也不挑,有她这般照顾,他还挑剔个什么?
依我?蘅娘心中一时难住,不料对方是这么个回应,但也没有再多问,舀了些汤进饭碗里,把汤和米饭和在一起,用勺喂给了对方。
好不容易伏侍对方用完了饭食,却见他也不离开桌边,只坐着,一边让她也快些用饭,蘅娘耐不住,草草用了些后,便叫人进来收拾了。
等天过二更时,她便回去了,纵使他心中略有不舍,但却分毫不形于声色。
往后几乎每隔一两日,蘅娘都要前去西宁府上一回,也不做些别的,就是在旁侍奉西宁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