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历346年,二月初。
太昊城外,田间农耕正忙,商旅过路匆匆,百姓欢歌载舞,人间看似百代太平。
今天,对于一路从战火硝烟拼杀中走出的江氏一族来说,那是足以载入族谱光耀门楣的大事记,是足以引豪半生的大日子!
江家所有人都身着华贵盛装,从中原各地,向太昊城一股脑涌来。
能见证今日之荣耀,是活着的江家人的莫大荣耀。
月前,御史大夫谢裒尊奉天子刘彦之命,持诏书、蟒袍、金印、紫绶、赏赐,随浩荡仪仗赶赴太昊城,封江锋为曲州王,兼领曲州牧,同时,更名太昊城为曲州王王城,并许以德诏、方谷、邯郸、临淄四郡做其属地,总领方谷军、雍奴水军、真定武备军、德诏雁门武备军、临淄水军、临淄武备军六军,准曲州王册封群臣,准曲州王帐下将相开府,准曲州王自行选拔任用四郡官吏,属地有自治之权。
握着那一纸册封诏书,江锋喜极而泣。
功!成!名!就!
五十年前,秦国犯境,神武帝倾全国之力,御驾北征,江氏一族倾全族之力,紧随王室,一战、一战接一战,江家人父亲死了儿子上、哥哥死了弟弟上、大叔死了二叔上,杀到族内仅有老弱时,姐姐没了妹妹上、舅舅没了舅妈上,如此前赴后继、死战沙场,大忠不渝的江家,终于从当年纷繁乱局中守得云开见日出,再战后做了威喝一方
、声名远播的封疆大吏,盘踞中原,香火鼎盛。
二十年前,大汉改朝换代,新帝刘彦登基,江家旧人故去,族内换血,江锋带领一般新锐野心勃勃,凭借上一代的积累,以秋风扫落叶之势,招纳德诏蒋氏、凌源刘氏,降服极乐丰都、幻月府,南平曲州八大世族,东定百年望族方谷赵氏,联合勒翎段氏,连年伐交伐战,一心只想做那独霸中原的曲州牧,虽然履步艰难、多丧命者,一至于此,可谓一朝王业成就,万千白骨掩埋。
虽然,陛下封王并未封给江家隶属于曲州的全部九个郡,但德诏、方谷、邯郸、临淄四郡之地,已经囊括了大部分古中原之地,也是天下粮仓和命脉所在,加之江锋曲州牧的身份,届时寻找一二借口,替换其余五郡的三四个郡守,让这几个郡不归其管却归其所用,那还不是易如反掌的事么?
这样的赐封,反倒让江家人安下心来。
相反,按照江家人的理解,倘若陛下大大方方赐封了隶属于曲州的全部九郡,反倒让江家人觉得事出无常了。
所以,在江氏一族看来,受封四郡、称王中原,能得到今日之完美结局,他们已经没有讨价还价的理由,江氏一族两代人所有的付出,在江锋佩印称王的那一刻,都算值得了!
日后,天下人要叫他们曲州江家,王族!
天色晴朗,万里无云。
此时的江锋,头垂白珠九旒,四
爪鎏金蟒袍加身,眉如墨画,重瞳目若秋波,虎背宽腰,阔带紫绶,单手环抱金剑,身躯凛凛,意气风发,威武站在太昊殿上,胸脯横阔,大袖挥摆之间,大有万夫难敌之威风。
倘若他真的是君临天下的帝王,看这雄霸的架势,死后应被谥号‘武皇帝’。
在江锋身侧,江家文臣一把手褚如水,头戴束发嵌宝紫金冠,齐眉勒着二龙抢珠金抹额,相貌堂堂,威风八面,手捧陛下亲册诏书,目不斜视,恭身立于台上,静待吉时的到来。
此刻的褚如水,虽然面无表情,但内心却是五味杂陈。
读圣贤书,学忠孝义,行天下道,请万民命,这是他从小到大的信条和信仰。
可当知遇之恩和人间大道相违逆时,他违背了始终坚持的信条和信仰,一步步帮助江锋走上权力的巅峰,成为了世人眼中的乱臣贼子。
他自认为对得起兄弟情谊,却对不起天下人和从小到大所受的教育。
褚如水收敛双目,缓缓低头,凝视着手中捧起的天子诏书:这不仅是天子诏,还是对我褚如水的讨缴檄文啊!
那边,礼官大手一挥,鼓手、乐手双手齐动,雅乐大起,铺天盖地的喜庆,瞬间席卷了整个太昊城。
三通雅乐过后,礼官尖声宣告吉时,通往太昊殿的苍梧门被两侧卫士缓缓打开,一直以来跟随江锋百战沙场的文武大臣和族老,都已经穿戴好崭新的朝服,面色肃
穆,紧随江锋步伐,整齐划一,依次走过苍梧门、进入太昊殿。
江锋面色激动,祭天拜地后,由褚如水宣读了天子诏书。
一切完毕后,江锋昂首而立,俯视群臣。
他紧紧握着诏书,心中激动之情,无以言表。
今日之后,江家再不是世人眼中的乱臣贼子,而是实打实的天下王族。
众臣亦炯炯有神地看着江锋。
今日之后,加官进爵,家族的族谱,重起一页!
臣子们等待着这位新晋曲州王的第一次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