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荒马乱的薄州东境,震碎了大汉帝国的狂欢之夜。
迎风而来的锦翎苍鹰,唤醒了帝国无声的悲鸣。
两个时辰后,夕阳西坠,未央宫内灯火片片,宣室殿外人头涌动,高车驷马川流不息,长明灯照的川流车马一片灿烂,这么多年,未央宫的夜晚,从来没有像今夜这般热闹。
常年在未央宫服侍君王的大小常侍们,全部在宣室殿外肃然而立,不敢喘一口大气。
十二卿已经悉数赶至,大将军陶侃和丞相吕铮回府连屁股还没坐热,便被赭红急急忙忙地又召入了宫中,随着御史大夫谢裒来到,五公十二卿,除了刚刚自刎而死的老江苍,已经全部到齐。
今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了!
天子刘彦很少在傍晚召集群臣议事,上次连夜召集公卿,还是修建虹渠和沣渠,甚至连出兵高句丽,龙椅上的那位都没有让大将军府和太尉府点灯熬油,这份淡定从容,让所有的朝臣们深感欣慰。
而今日急召,众人面面相觑,都不知是何缘由。
但是,所有的朝臣都知道,今夜将有大事发生。
难道是哪里闹了大灾?还是西域生了变故?或是江家扯旗自立?又或是哪家世族捅了什么大篓子?群臣低声议论,众说纷纭,如无头苍蝇一般。
刘彦没有让这些国家柱石久等,刚刚被太医令唤醒,便精神憔悴地会见群臣。
朝臣们肃然而立,等待着天子诏令。
“赭红,念!
”刘彦声音憔悴,眼里透着血丝,嘴唇似要渗出血来。
赭红低头垂首,如履薄冰地轻步行到刘彦身侧,小心翼翼地展开信简,颤声念道,“东境兵败,二刘投敌,五军覆灭,生者潦潦。”
念完之后,还未等朝臣作何反应,刘彦便一把掀了面前席案,他双目赤红,龙袍劲舞,怒不可歇,大吼道,“无能!太子无能,大意轻敌,一个小小的高句丽国,竟致我十五万精锐于死地。蠢货!此一战后,我东境再无兵可出,门户大开,大秦从此进可深入曲州腹地,退可于高句丽布兵设防。啊啊啊!朕想不明白,十五万人对十万人,麾下还有谋臣骁将无数,这个逆子怎么就被人家全歼了呢?废物!刘淮真是个废物啊!”
众臣戚戚,不言接言。
在绝对的事实面前,殿上所有的太子一党,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噤声,没有一个人肯为太子说话。
东境之战关系到天子的宏图霸业,如今兵败,这个时候触犯龙颜,那不是打灯笼上厕所,‘找屎’么!
正如刘彦所言,所有的朝臣都没有想到,这一场实力悬殊的战斗,为何会以惨败告终。
一时间,大殿上安静的落针可闻。
刘彦站在殿上,龙威大怒,他左手拄腰,右手指着赵于渊,头上冕旒剧烈摇动,“赵于渊,你即刻拟旨,太子无德无能,耽乐逸游,不遵王路,儿戏邦国,有负社稷,即
日起,废黜刘淮太子之位,此生不得再入主东宫!”
少府赵于渊被这突生变故打了个措手不及,他仍沉浸在东境战败的震动之中,对刘彦的命令无动于衷,直到刘彦愤怒地把信简扔在了他的身上,方才觉悟。
“陛下息怒,太子乃国之储君,不可妄动,动之易伤国本呐!”赵于渊立刻起身直谏,言语诚恳之至,“请陛下三思。”
赵于渊并非太子一党,此时却选择为太子求情,可见其忠直。
“三思?哼!”刘彦冷哼一声,斥责道,“一块儿璞玉,雕琢一番便可成器;一块顽石,任你如何栽培,也难成大材。赵于渊我问你,太子监国多久了?可能在政务上有所建树?朕为太子选了多少师傅?太子可有日进尺寸之功?朕意已决,爱卿莫要多说,速速拟诏!”
赵于渊上前一步,还欲谏言,却立即被刘彦拂袖止住。
刘彦声音冷若冰霜,“朕不记得让你稍后拟旨,朕说的,是立刻!马上!再有胆敢求情者,仗杀!”
言尽于此,王命难违,赵于渊只能匆忙退下,前往东侧室拟诏。
赵于渊走后,刘彦暗自生着闷气,殿下朝臣相互眼神交错,安静至极。
“大怒破阴,大喜坠阳,大气伤身,陛下切莫动怒。”陶千胜陶侃迈着小步,出席劝谏,“胜败乃兵家常事,战报简单宽泛,仅从战报来看,我军败阵缘由与刘沁、刘瀚投敌有直接关系,其他
缘由尚未可知,还需查明真相,还阵亡将士们和战败将领们一个公道,也给东境父老一个交待。”
大将军陶侃言语温婉,虽是劝慰,但亦有为刘淮开脱之意。
刘彦何等聪明之人,自然听出了陶侃的弦外之音,虽然并未察觉陶侃投了太子党,但盛怒之下,言不留情,“公道?纵使二刘叛国,刘淮为何没有尽早察觉?我大汉立国天下五百年,十五万兵马全军覆没,这还是开国头一遭啊!耻辱!这是国耻啊!如此蠢货,怎能驾驭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