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房外室的矮榻被惟愿翻了数遍,她又不知所措地将整个房间都找了一遍,一无所获。天空中的乌云好像钻进了她的胸口,黑沉沉的,压得她无法呼吸。
她木木然地站在房间中央,绝望几乎将她淹没,或许落在分庄,她抱着一丝残存的侥幸想。
被雨水浸湿的人,再度冲出去。
临近打烊,分庄门口突然窜进来一个湿漉漉的人影,阿祥正对着门口打哈欠,见状忙大声喊道:“什么人!”喊完,神志清明,定睛一看,背影好像……二小姐?
几个伙计已经抄好了扫把,对阿祥道:“掌柜的,这是有人要闯店抢钱?”
“没事了没事了,我上去看看。”
惟愿在常坐的位置上翻了又翻,桌子上的账本被她身上的水珠浸出片片湿痕,字迹都变得模糊不清。
“没有……”
惟愿心下已经乱成一团,在房间里动一下西一下,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房门“咚咚”被扣响,紧接着传来阿祥的声音:“二小姐,是你吗?”
惟愿的理智被门外的声音拽回了些许,眼睛像是找不到着路的地方,盛满茫然、恐慌、绝望,以及深深的自责。
“二小姐,您再不说话,我可就进去了。”
阿祥声音落下,手放在门上,刚要推门,门口突然被人从内打开,一个脸色苍白,目光空洞,浑身湿透的人出现在他眼前,阿祥差点被吓得魂飞魄散,捂着胸口后退两步,眼球几步要跳出眼眶。
缓了半晌,阿祥重重喘出一口气,“是您啊,二小姐,您要吓死我了!您这是……怎么了?”
惟愿没看他,越过他木木地朝楼下走去。
“二小姐,您别吓我?”阿祥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神色担忧。
楼下,几个伙计看着一身狼狈的惟愿,面面相觑,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惟愿没有理会众人的目光,一步步走出店外,阿祥焦急地在后面喊:“二小姐,外面下着雨呢,您拿把伞!”
惟愿置若罔闻。
雨大得像是有人在天上举着瓢,一瓢一瓢往下浇,街上几乎没有行人,硕大的雨滴狠狠砸向地面,砸进积水处,发出沉重的响声。
成峪的病,她原本没有任何想法,可是突然之间有了一线希望,她惊喜,珍视,迫切地想要得到,却……忽然从她指缝间溜走了。
那……是比她的命还要重要的东西。
她怎么能……
迅疾的雨滴争先恐后拍打在她的脸上,将她的睫毛打得一颤一颤,眼眶有些发热,似乎有温热的液体滑落,眨眼间就被雨水混合,冲刷。
她木木然地走在雨中,像一具失去灵魂的躯壳。忽然,她脚步定住。前方,朦胧的水幕中,两个身影逐渐清晰。
轻莫执伞站在成峪身后,将伞往成峪面前递了递,成峪接过伞,大步朝惟愿走去。
雨,伞,走来的人……如梦似幻,一如三年前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大概是脑袋进了水,她一时间有些分不清眼前看到的是梦境还是现实。
伞出现在惟愿头顶上方,风雨忽止。成峪用袖子轻轻为她揩去脸上混合着的雨水和泪水,“阿愿不要难过,弄丢了什么都不要紧。”
刚被擦干的脸庞,顷刻间再次被打湿,没了雨水的遮掩,泪水在面颊留下一道道湿润的痕迹。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惟愿的眼泪一串串往下落,似乎在跟降雨比赛,看谁的更为猛烈一样。她的声音逐渐沙哑下去,渐渐发不出一点声音。
她将头用力地埋进成峪胸前,紧紧抱住。成峪手移到她背后,一下一下轻拍着,怀中的身体先是一颤一颤的,然后有哭声闷闷传来,哭声逐渐增大,泪水将他胸前的衣襟打湿,哭声震天,似乎透过布料,传进他的身体里,仿佛变成一根根钉子,镶嵌进他的骨头里。
良久,雨势渐止,怀中的人也安静下来。
惟愿抬起头,泪眼红肿,退出温暖的怀抱。成峪用拇指指腹蹭掉她眼尾残余的泪痕,指腹上一层厚厚的茧,像砂纸一样划过光滑的肌肤,眼尾的红晕像是被他用指腹磨出来的。
惟愿避开他直勾勾的目光,情绪平复之后,有些难为情的情绪跑出来,手指不自觉地捏了捏衣角。
“先回布庄吧,等雨停了再走。”
“好。”成峪对她笑了笑。
两人并肩而行,伞在中间,两人离得近,衣袖几乎碰到一起。
“笑什么?”惟愿的语气有些气闷。
“可爱。”
“什么?”
“像泥人小狗一样,可爱。”
“你骂我是狗?”惟愿双颊鼓起。
“小狗是夸人的,你上次说的。”
“……”
过了打烊时间,店内只剩下阿祥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