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锦婳漂亮的大眼睛里蒙了一层雾气,心头都在泣血。
最令武将心寒的事情,莫过如此。
他们用自己的生命保护江山社稷,一寸山河一寸血。
面对敌人的明枪暗箭,他们毫无畏惧,勇往直前。
但是,唯独面对君王的猜忌,进退无门,只能引颈待戮。
爹娘明知道,走入幽冥谷就是死路一条。
但是,却又别无选择。
爹娘当初是多么的无望啊!
三哥的怀疑没错,先皇吐血而亡,是因为心疼萧家的祖宗基业,而不是心疼爹娘和那支军队。
她也明白了爹爹为何任由三哥离开军营,没有派人寻找。
知子莫若父,三哥性情耿直,脾气火爆,眼里不揉沙子。
若是知道先皇下了这么一道混账的命令,能原地纠集人马,杀入京城,找皇上算账的。
父亲出此下策,只是不愿意让云家和以血肉之躯护卫南陵的将士,背负乱臣贼子的骂名。
云锦婳挺直了脊背,五指慢慢收紧,指甲陷入了手心。
这一刻,她有了把先皇挖出来鞭尸的冲动。
萧槿安的手被掐出了深深的指痕,但是,这远不及他心里的疼痛。
他萧家,愧对云家,愧对那三千将士啊!
所有的疼惜和安慰都说不出口,他红着眼睛默默地把身躯微微颤栗的小姑娘拥进了怀里。
他好怕,他会失去她。
好在,云锦婳没有拒绝,没有挣扎,让他高高悬着的心放下些许。
秦岭微微仰起头来,逼回了眼中的泪水。
小师妹在大婚当日,毅然走上战场,护得山河无恙。
却没有想到,云家人失踪,雁南关失守,是源于先皇的算计。
此刻,她的心该多疼啊!
伴君如伴虎,须臾不可掉以轻心。
他想带她回灵剑山了。
“沈璃,你身为皇后,为何不劝谏皇上?要知道,你们断送的不仅是镇国将军和三千将士的性命,还有南陵的江山啊!”萧槿安压住心中的愤怒,冷声质问。
父皇猜忌心重,犯下了不可原谅的错误。
沈璃,也并不无辜。
沈璃毫无反应,似乎没有听到萧槿安的问话。
秦岭重复了一遍,她忽然愤怒了起来。
“本宫为什么要劝谏?云家人该死!他们全部该死!”她翻身坐了起来,面色狰狞。
不等秦岭询问,她自顾自说了起来。
“我沈家的女儿哪里不好?品貌才学样样出色,性情温柔,知书达理。怎么就做不得他云家的少夫人?他云霆有什么了不起的,一介武夫,只知道打打杀杀的。我沈家的女儿,难道辱没他了吗?”
不仅秦岭懵了,就连萧槿安和云锦婳也是面面相觑。
怎么,沈璃进宫前,与镇国将军有过一段旧情?
听起来,好像还是沈璃爱而不得?
“沈婷是本宫的妹妹,与我一母所出,是沈家嫡出的二小姐。她能看中云霆,那是云家的福分。我那妹妹自幼养在深闺,矜持娇贵。她是鼓起了多大的勇气,才敢于启齿向云霆表白了自己的心意啊!
那不识好歹的东西,竟然一口拒绝了。我妹妹伤心欲绝再加上羞愤难当,回家之后一病不起,从此后就落下了心口疼痛的毛病。
云霆若是日后寻个强过我那妹妹的,我沈家自是无话可说。可是,那蓝玉瑶是个什么东西?她就连沈婷的一根脚指头都比不上。
那女人刁蛮任性,脾气暴烈,性情粗鄙,不知羞耻。谁不知,蓝玉瑶天上地下追着云霆跑,大概是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才让云家迫不得已答应了这门亲事。
我妹妹心灰意冷之下,才答应了嫁给同是武将的韩青。有云霆在,韩家永无出头之日。你说,云霆和蓝玉瑶是不是该死?”沈璃越说越气愤,反过来质问秦岭。
秦岭从来不打女人,这一刻,他扬起了巴掌。
这不是人,是个无耻的畜生!
不对,畜生都没她这么无耻。
“师兄暂时别跟她计较,让她写下供词,签字画押。”云锦婳轻声提醒。
空口无凭,只有黑字落在白纸上,才能成为证据。
她要为镇国将军府和那三千将士讨个公道,沈璃这份证词至关重要。
秦岭强行咽下了一口恶气,把纸笔推到了沈璃的面前。
沈璃拿起笔来,这份并不规范的供词,写了几页纸,最后她写上了自己的名字,还在四处找印信呢!
被施了摄心术这段时间,她以为自己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
秦岭不由分说,抓住她的手,按下了手印儿。
然后他坐了下来,靠在椅背上,满脸倦容。
云锦婳赶紧递给他一粒丹药,他服下去闭目养神,一刻钟之后,脸色渐渐缓了过来。
而沈璃,“咕咚”一声,仰面朝天倒在了床上。
面色灰白,形如死人。
“半个时辰之后她会醒过来,只是神志还未完全清醒,对所说所做的事情,会供认不讳。”秦岭气恼之下,对萧槿安连“皇上”都不肯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