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石澈再回到绣楼的时候,苏见月已经洗好了脚,重新穿上了绣鞋,没有给他一饱眼福的机会。
他依然随意的拉过一个绣墩坐下,“回头我给你手搓个拖鞋出来,天气热了,回到家穿拖鞋才舒服。”
苏见月已经对石澈天马行空的想象力见怪不怪,见识了那些新奇物件后,石澈就是手搓高达,她也顶多就是张张嘴巴。
苏见月让春娥去倒洗脚水,然后才出言问道:“那个梅院长的外甥有没有难为你,如果被欺负,我们就去告他!反正大不了去岭南,这些人欺人太甚!”
从靳冰云莫名其妙的敌对,又到张道台的觊觎,石澈又并没有把自己的全盘计划和盘托出,眼下虽说有了那些新奇物件儿和肚兜的加持,可苏见月还是持悲观态度,以至于她已经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架势。
石澈听出苏见月话中的维护意味,也明白这丫头是顺毛驴,马上就开演,仰头深吸一口气,仿佛是忍下了泪水,“没事,咱家的安稳才是第一位的,我受些气都是小事。”
苏见月看着一身家丁打扮的石澈,一下就想到石澈这些年在苏府中受的白眼和欺辱,心中无名火升腾,柳眉皱起,“欺人太甚!他们欺人太甚!都把我苏家当成了可以予取予求,随便揉捏的软柿子!就算是要离开这江南府,我也要他们付出代价!”
石澈来了兴致,很想知道这小丫头狠起来是什么样子,以意兴阑珊的语气激将道:“我们是商贾,比之他们自然是低一等的,这没办法。”
“休要自侮,商人怎么了?没有我们商人行商坐贾,北边的牛、羊、皮革能卖到南边?南边的香茶、绸缎能卖到北边?能让黎庶的手里有了除了温饱外的余钱?别人可以看不起商贾,但我们自己绝对不可以!”
石澈心中赞许,这已经摸到解放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的边缘了,果然每个大商人都不是白给的,给苏见月足够的成长空间,她一定会给这个时代惊喜。
可表面上他还是一副生无可恋的德行,“可胳膊拧不过大腿,我们说到底还是在最底下挣扎求存。”
“挣扎不假,可我要全力撕咬,也能让他们脱层皮!”苏见月的眼中闪动着火光。
“说得跟真的似的。”
苏见月怒其不争,“你能写出怒反天庭,棍扫十万天兵的齐天大圣,怎么到了自己身上这么软弱?”
石澈似乎被激起了自尊心,脖子一梗,“那你说你有什么办法?”
苏见月的俏脸上满是自信又果决的神采,“你知道我苏家囤积了多少布匹、丝绸和蚕丝吗?”
“多少?”
“足够这天下人用一年!”
石澈动容,“这么多?”同时他好像想到了什么,可他终究不是真正的商人,出点主意可以,来到专业领域就不够看了。
苏见月扬了扬下巴,“我们只能带着钱财离开,这些囤积的货物是带不走的,一旦我们大量抛售,大伯和张道台势必会发觉我们要逃离,但我怎么会让他们好过!真到了那一天,我会打开各地仓库大门,不管你是黎庶还是达官显贵,都可以去拿,随便你们拿多少,全部搬空!”
石澈悚然一惊,他已然明白苏见月的想法,所谓谷贱伤农,布和丝贱,一样可以伤农!
不过,这伤的是桑农和棉农。
如此大量的丝绸和布匹,甚至没有加工的蚕丝和棉花以免费的形式流入市场,那可不是冲击那么简单。
黎庶抢了,几年都不用再买布。
商户抢了,势必要调低售价。
官府抢了,必会低价抛售牟利。
这样一来,整个大周的布匹和成衣市场会受到巨大冲击,但这还不是最可怕的后果。
如此大的免费货量进入市场,今年的棉花和蚕丝势必被打成白菜价,棉农和桑农血本无归。
桑田和棉田必然减少,佃农没有了生路。
同时,布匹和成衣的原材料少了,势必导致后面几年布匹和成衣的价格飙升。
再加上大周每年不停地旱灾和水灾,没有了生计的百姓会做什么?
一个王朝的覆灭,往往都是在走下坡路的同时,几股隐秘的合力共同发力,才导致山河崩碎。
几只蝴蝶一起扇翅膀,会带来怎样的后果,石澈也不可能预料到,可肯定不会是好结果就是了。
苏见月不可能想的这么深远,可单说她能舍弃这些原材料,以这种没人能想到的方式报复回去,石澈就对其刮目相看,有种遇到同类人的喜悦。
石澈也是这样的人,他可以用最大的善意对待每个人,但只要发现他的善意将换来背叛和伤害,那他就会以极其残酷的方式报复回去。
苏见月见自己说完以后,石澈就陷入了沉思,不放心的补充道:“你不许跟爷爷他们说,他们肯定不会同意。”
“啊?”石澈回过神,“不会,你放心,这是我们两个人的秘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