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怀玉的耳畔,响起了沙沙声。
这声音类似于花叶凋零飘落。
他举目四顾,发现红木正在枯萎。
从最顶端开始,红色的血肉朽烂粉碎,露出其内的白色骨质。
镶嵌于其中的眼球落下,自由落体后跌爆在红木之下。
噼啪声响遥遥回传,带来特别的衰颓味道。
黄怀玉收回万木之芯。
片刻后,句芒神木化作灰灰,露出四周被遮蔽的空间。
站在三百余米高空,他能够看到周遭所有。
击碎层岩的强劲根须,支撑天地的密集气根……
原本游移于其中的暗红幽光,尽数消失。
这方世界的寿命,进入倒计时。
脚下,层叠的肌肉纤维崩解溃烂,化作血污。
红木中心处,一截断口平整的脊椎骨森白露出。
这里原本连接着西王母的半身。
至此,黄怀玉也不再停留。
他纵身一跃,从数百米高处高速落下,悬停在青栀小队面前。
“这里要毁灭了,我带你们一起走。”
“集合。”
黄怀玉命令道。
十数位执火者成员没有废话,立刻在他面前三排列队。
“我会为你们在亚空间中制造重力,这样你们会舒服些,但不要触碰任何东西。”
没有人能够在烛龙的小天地中偷窃。
黄怀玉的警告,是为了防止有人私自接触神之尸体。
但包括青栀在内,没有人有这个胆量。
“放空念头,不要抗拒。”
他说完,将所有人一并收入自成天地。
然后,黄怀玉最后一次回望逐截朽烂、露出骨架的雄伟红木,转身飞掠而去。
······
3524年11月22日,傍晚。
太昊市中心,暗金会所会议室。
一张四米直径,带有完整年轮的圆形木桌旁,有十二位男子落座。
美貌茶仕将杯盏奉上,然后带上门离去。
这是圆桌会自七年蝉事件之后,第一次全体集会。
因为各种原因,卫家没有得到这一次的会议邀请。
“金无足赤人无完人,何人没有阴私?何人没有些难言之隐?”
十二人中,年纪最长的柱国陈氏族长手抚长须,摇头叹道。
“卫克家如此作为,实在有辱斯文。”
两日前,陈家收到卫氏信函,“要求”柱国集团发动人脉,替回春全力斡旋。
这样的事情,圆桌旁并不是只有一姓遭遇。
“我大兄也收到了卫克家的亲笔信,用一些陈年旧事相要挟。”
钢铁巨头中流集团家主,史承允拍案附和。
“没想到益善公会有如此不讲体面的后人!”
他口中的大兄是东华安全与稳定执行委员会委员长,史君承民间声名不显,但在政界有相当影响力。
“劫难现前,卫叔叔是被乱了心智。”
魏无咎说道。
“就在下午,内阁那几位已经有了决意。”
他口中话语截然而止,手中茶刀“铮”的一声,将小块茶饼两分。
其中意味,在场所有人都明了。
“饮鸩止渴,求仁得仁。”
范哲彦轻舒口气,举杯啜了一口茶汤。
圆桌边相交百年以上的十二家,无人露出不忍之色。
唯有王鹤卿略显迟疑。
“无咎贤侄,克家咎由自取,子谦呢?”
他犹豫片刻后,开口问道。
“恐怕难了。”
魏无咎摇了摇头。
“不动则已,既然动了,必然势若雷霆。”
他与王鹤卿直直对视,浑然看不出与卫子谦曾经把臂相交的样子。
“鹤公明鉴,谁能保证卫叔叔没有将过于敏感的东西交给子谦兄长呢?”
此话一出,后者也不再坚持。
纵然卫夫人出身王氏,也就值此一问。
“卫家事已了,接下来不过是‘各得其份’。”
朱政举出言道。
“之后最关键的,还是在执火者。”
场间十二人,与黄怀玉有血仇的,他是第一个。
“委员会和特处局之前一直将精力放在蚩尤和凶神那边。”
“但现在看来,相比旅者,楚天极都算是守规矩的!”
他脸上现出厉色。
“以前的那些超凡者,只会使用暴力,挥洒兽欲,但旅者不一样。”
“如果说蚩尤是盘踞一地便自在山林的虎,他就是腾云飞天的龙。”
“我们与他,必然得分出高下!”
朱政举话音肃然,使会议室内气氛紧张。
“政举的话,半个月前我都不以为然。”
坐在边上的矮小中年人叹道。
“但回春的事情一出,可见他才是对的。”
他名叫刘牧也,是联合果品的主席。
“三年前的凶神声势一时无两,无非就是多占些地盘,自行其是罢了。”
“可执火者不过两年,已经在新兴领域铺开,有能力操弄风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