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穹之下,再不是水的世界。
熔岩自海床的无数开口中涌出,重塑出大片流动地表。
仅剩下的四位战士,孤悬于半空。
邪眼死了,军团脱离。
六人只剩下四位,但敌人的力量却强了数倍不止。
战斗获胜已不可能。
逃跑偷生也没有意义。
哪怕坚毅如大帝,沉着如天柱,也止不住心中蔓延的绝望。
“你们又如何……”
“又如何……”
“如何……”
苏利法的戏谑反问被热风载着,反复轰鸣于天涯海角。
这一刻,黄怀玉仿佛又成为了那一位穿越而来、误入旧日集会的异界社畜。
他本没有太多本钱——借卡俄斯的位面摆渡改变命数,靠骨子里的血性狠劲吃住运势……
但昨日种种,在苏利法面前不值一提。
“唔……”
黄怀玉深长吐气,终于承认技穷。
“怎么办?”
当绝望来敲门时,他竟自然而然地看向了金扶摇。
大帝与天柱同样如此。
这样的画面,在这个世界历史上发生不知多少次。
每当人类陷入绝境,夫子总会有办法。
金扶摇浅浅瞥过三人。
“苏利法已经无敌于此界。”
她低声说道。
然后,嘴角浮起那抹熟悉的、不怀好意的笑。
这一刻,不管是大帝、史安国,还是黄怀玉,心弦都骤然一松,重新燃起战意。
夫子总有办法。
这次,也不例外。
金扶摇舒展手臂,自梦域中抽出备好的武器。
这是一把自枪柄中段断开的古朴长矛,其矛头分为左右两翼,通体带有铂金色纹刻。
“又一把噬神者保有的神兵,弑王之枪……”
熔岩巨神从云端探下头颅,打量着神兵,神情轻蔑。
“假借外物,何堪称强?月蚀,你觉得凭它就能胜我?”
苏利法哈哈大笑,随手拍击在熔岩海面。
数十米高的火浪漫卷而来,被拱卫在旁的大帝一拳击碎。
“它本就不是用来刺你的。”
金扶摇握持断枪,仰首直视业火之王。
此时火海翻涌,染苍天为紫色。
但翻天焰浪,竟压不住夫子目中两点金黄。
长发褪去黑色,双眼瞳仁消解;金扶摇背上,一对洁白羽翼破衣招展。
她现出了阿斯塔罗斯本相,神通气息更上层楼,在四人中居冠。
但对比苏利法,依然相差甚远。
“此枪名为卡西乌斯,人称弑王者。”
金扶摇单手舞枪,发出的锐利光气斩断一道凑近的龙发。
“以王者血饲此枪,可倍增神力。”
她平淡说着,又反手以枪刃贯穿自己小腹。
华美的衣裙、紧致的皮肉,都在一击之间被金属破开,发出骇人的裂帛声。
血自血槽中涌出,替神明书写。
依沿枪身,金扶摇之血好似被牵引着般一路淌过纹刻,将铂金覆盖染红。
阿斯塔罗斯的气息譬如火上浇油,再攀新高。
“上半场结束了。”
金扶摇垂首轻声笑道,将一切表情隐藏在金发下。
“苏利法,让我们换个场地吧……”
此话一出,夫子便从现世夺走了色彩。
起初是金扶摇身上的素色长裙,再是她脚下的橙红火海。
无色之界在刹那间感染扩散,覆盖整片战场。
很快,放眼望去数十里内的一切都化作黑白。
黄怀玉眼中,唯有两色依然鲜活。
其一是弑王之枪上流动不息的血红。
其二是金扶摇四肢末端蔓延的苍白。
“此术为阿斯塔罗斯权柄之终极,其名‘乌有乡’。”
金扶摇缓缓将枪刃往腹中推进,握持枪身的五指越发惨白。
随着她的动作,攀上苏利法身躯的黑白二色持续推进,越过后者的脖颈。
战场内的一切好似都静止了。
海水、火焰、天空都在远去,逐渐取代它们的是星光与虚无组成的梦魇。
除了黑鳞巨神那一只由业火熔铸的独眸。
“月蚀,你的梦太浅,装不下吾之滔天火!”
苏利法低沉的话语沿着海底陆架嗡鸣般传开。
声闻处,朵朵业火窜跃燃烧,为物质再染色。
乌有乡的侵蚀停滞。
世界陷入两尊旧日的僵持之中。
时间站在谁那一边,不言而喻。
弑王者的枪身上,血在燃烧。
金扶摇的肢端血很快就被抽干,嘴唇亦失去色彩。
唯有其神通力轰鸣不竭,若无声之雷。
黄怀玉看着逐渐枯萎的夫子,以及她嘴角依然不肯放下的笑容,蓦然想起了本生居边刺杀自己的噬神者刺客。
他至今不知道那人的名字和代号,但依然清楚地记得那张脸。
那张哪怕肢体在万木之芯掠夺下寸寸木化后,依然矢志不渝的脸。
黄怀玉目中光芒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