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皇子妃？”
褚昭然不敢置信地看着对方，之前堤坝案后大皇子被贬，大皇子妃便借口病重闭门不出，无论是宫里还是旁人家的宴会，她一概不肯出席。大皇子风光回京后，她也没出现在众人视线中，安静到都快叫人忘了京中有大皇子妃的存在。
没想到再见面她竟然也是一副出家之人的打扮，看她头上严严实实带着僧帽，莫不是连头发都剃掉了吧？
大皇子妃双手合十，“汝宁县主，贫尼已经得皇后娘娘准许，出家为尼，法号慧尘。”
褚昭然怔然，良久才扯出笑容，双手合十回礼唤了她一声“慧尘师太”。之后再无话可说，她与大皇子妃本就没有交情，如今又亲手将她的丈夫押解回京，更是不知道该如何与大皇子妃这样无辜的女子交流。
“县主不必忧思，贫尼早已看破凡尘，只是先前被身份所限，凡事做不得主。”大皇子妃眼神平静如水，声音也没有一丝波澜起伏，整个人平静出尘，和褚昭然在寺庙中见到的出家之人一模一样。
“县主贫尼将您拦下，是替皇后娘娘向您传话，娘娘命您即刻前往含凉殿见驾。”
听闻皇后召见，褚昭然不敢耽搁，当即和大皇子妃告别离去。临走前她又想起什么，转头将大皇子妃唤住。
“师太如今在何处修行？”
“贫尼去见过他后，即刻前往皇觉寺。”
褚昭然按捺住心中百转千回，郑重拱手，“愿师太一路顺风，多加珍重。”
“县主也是。”大皇子妃笑着回道，只是她的笑容没有一丝情感，比寺庙的泥塑菩萨更加出尘，当真是无欲无求，无情无爱。
褚昭然一路往含凉殿走，大皇子妃那抹笑容挥之不去地在她脑海中一遍遍回放。她曾见过大皇子妃刚刚成婚的样子，那时候的她还是一个鲜活的姑娘。这才过了几年，就成了心同槁木之人。
造成这一切的，到底是婚姻的蹉跎，还是丈夫那游走在危险边缘的野心？或许二者皆有。
不过，按照大皇子如今的情况，大皇子妃若是没有看破红尘的打算，她的处境只会更加尴尬，出家或许是她最好的归宿。
皇觉寺是皇家寺庙，在那儿她也不会受到蹉跎折磨。
褚昭然一路胡思乱想，到了含凉殿，韩宫令第一个迎了出来，拉着褚昭然前后左右打量着，确认她浑身上下都是完好的，这才放心。
“阿弥陀佛，幸好县主平安归来。”
褚昭然笑道：“我都在人后，不曾上阵杀敌，便是有明枪暗箭也伤不着我。”
“战乱之地，便是人后也不安全。”韩宫令板着脸道。
“是是是。”褚昭然依旧笑呵呵的，“我下次躲得再远些，保证不让自己沾染一点危险。”
“这还差不多。”韩宫令满意地笑了，“好了，奴婢不敢再耽误县主时间，娘娘在小佛堂，您快去吧。”
褚昭然应了一声，迈步朝正殿旁边的耳房走去。
所谓小佛堂就是正殿耳房辟出来的一处，里面只供着一尊白玉观音像。褚昭然推门进去，入内便看到那尊佛像，还有佛前的蒲团。
蒲团上空荡荡的，不见皇后身影。她没转身，进门规规矩矩叩头，“微臣给皇后娘娘请安。”
“起来吧。”
褚昭然左侧传来皇后的声音，她站起身，循着声音的方向走过去。那里摆着一张矮桌，皇后正跪坐在桌前，提笔写着什么。
“这次你立了功，可想过找我讨什么赏？”
褚昭然心说，这是又要考我。还好我早有准备。
“按照我朝先例，微臣此次加官进爵应该不是难事。”
“嗯。”皇后单单发出一个音节，手下的动作没有停顿，看不出她的情绪。“那你想要加官还是进爵？”
“进爵。”褚昭然回得斩钉截铁。
皇后笔下动作一顿，她抬头看向褚昭然，眼中是遮掩不住的失望，“不思进取！”
她重重地吐出四个字，将手中的笔拍在桌上，墨水飞溅，将好好的一幅字毁了去。
“本宫看重你的才华，将你推到前朝，没想到你竟还抱着区区爵位不放。当真叫人失望。”
褚昭然冲着皇后深深鞠躬，“娘娘息怒，请听微臣一言。”
“你说！”
褚昭然细细斟酌，缓缓答道：“臣此番插手大皇子造反一案，虽立下功劳，但一定会受到朝中诸位大人瞩目。此时若是给微臣升官，定会引起警觉。日后再想接触前朝之事必定会受到更大的掣肘。而进爵则容易给旁人一种错觉，以为微臣一介女流，并没有受到您和圣人过多重视，再大的功劳，用一个虚爵便能打发了。”
皇后说道：“你倒是会自欺欺人。”嘴上讽刺着，但她唇角微微上扬，眉眼间带着一抹赞许。
褚昭然嘿嘿一笑，“要想骗人先得把自己骗过去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