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午的时间,都花在叩拜行礼上了。夏日衣衫又薄,教习也没给准备跪拜用的蒲团。
用教习的话讲:宫中随时都可能遇上贵人们,难不成让贵人等着你把蒲团准备好,再受你的请安吗?
自然是不能的,就算是遇上集体叩拜,比如皇帝登基、皇帝驾崩这样的大场合,女官、宫女一流也不会有人提前给备好蒲团,都是跪在青石板上。运气不好的,被排在鹅卵石的小道上都有可能。
也难怪宫中人人都想往上爬了,爬得越高,这需要跪的人就越少,膝盖也就能少受些罪了。
“学规矩也不至于让人把膝盖跪到这个程度吧?”银花愤愤不平地吐槽道。她家县主那可是国公府的姑娘,皇后亲封的县主,自小金尊玉贵地长大,一点苦都没吃过的主,凭什么受这样的磋磨?
褚昭然态度淡然:“就当入乡随俗吧。”说完,她对银花招手,催促道:“快帮我上药吧。”
银花应声蹲下,她把药油倒在手心,两手掌心互搓直到微微开始发热,“县主稍微忍一下,这淤青揉开,不然明天更严重。”
褚昭然手扶大腿,干脆果断地吐出一个字:“揉!”
但下一刻,抽气声随之而来:“嘶~”
“这比我下跪磕头还疼啊!”褚昭然忍着痛意,咬牙切齿地说道。
“是。”这个银花有经验,她在如国公府前,受过礼仪培训,当时的膝盖和褚昭然现在的情况有过之无不及,她知道其中的痛苦。但没办法,不把瘀血揉开,明天走路都成问题。
褚昭然虽然没受过这样的伤,但对这种受伤应急常识还是了解的,眼下就是再痛,额头冒出星星点点的汗水,她都咬牙忍着,没有半分让银花停手的意思。
直到听见银花那句“好了”,褚昭然这才如释重负,憋在胸膛的那口气才长长地吐了出来。
银花一边收拾,一边问道:“县主这样,不如明日先和内文学馆那边告个假,好歹休养一两日。”
褚昭然摇头:“皇后命令摆在那儿,我早些把该学的学完,便能早些接受差事。”横竖都是那些东西,她多拖一日,就得在内文学馆多做一天学生,赶上国公府的人进宫她都没有机会见面。还不如一口气学完,她就不信内文学馆的人真有胆子把她磋磨落下残疾。
褚昭然也是被这磕头跪拜的规矩折磨到发了狠,连日后报复的心都生了几分。
“皇后娘娘究竟是怎么想的?往日那么疼爱您,怎么会舍得把您困在宫里,还让您受这罪。”银花替褚昭然打抱不平道。
话音刚落,就听到褚昭然厉声呵斥的声音:“住口!皇后岂是你能随意编排的?”
银花被骂得愣在原地,但很快反应过来,这是在宫中,不是在国公府的院子里,她这般言论若是被旁人听到扣个“以下犯上”“僭越”的罪名,那是要被送到掖幽庭吃板子的!
想到掖幽庭的传闻,银花脸上顿时一点血色都没有,表情悲戚惶恐地跪在地上,求饶道:“县主饶命!奴婢知错。”
褚昭然向来不是喊打喊杀的人,只是有些话还是得提前说清楚:“刚进宫难免不适应,一时口无遮拦可以原谅。但你得牢记今日的情况,若是做不到谨言慎行,还是早些出宫,免得日后闯出祸事,丢了性命。”最后一句褚昭然语调格外加重,她并非危言耸听,光这一天的学习,足以让她看清目前的形势。
无论是国公府的其他人还是褚昭然自己,都对她宫中生活并没有太多担忧。毕竟皇后是她亲姨母,前朝后宫除了圣人,就是皇后最大。有她在,宫里没有哪个不长眼的人会找褚昭然的麻烦。所以理论上,褚昭然在宫中有皇后照拂,基本上可以万事无忧。这,是所有人心里都知晓的事情。
可若是皇后不愿意照拂她呢?或者皇后故意要让她吃些苦头呢?
那内文学馆的教习再铁面无私,也不可能不懂人情世故,故意拿学规矩这种事,来折腾褚昭然。她们敢这样做,说明皇后事先一定有过交代。皇后出于什么样的考量褚昭然一时想不清楚,但她能确定的是,接下来有了内文学馆这些人的先例在,宫里其他人对她的态度也会随之改变。
光明正大磋磨她倒是不至于,但背地里会不会捅刀子,谁都说不好。褚昭然到底是国公府的姑娘,有国公府在她不至于把性命丢在宫里。可银花就不一定了,若是银花还如在国公府和她说话一般随意,被人抓到把柄。褚昭然未必能保得下她。
与其到时候伤心,不如早些和她说清楚,大家彼此心里都有数,实在觉得危险,趁刚刚入宫,褚昭然还能把她送出去,等登记在册后,再想送她出宫就难了。
银花哪里肯就此出宫,当即就赌咒发誓,表示自己今后一定会谨言慎行,绝不再犯此类错误。
褚昭然看她诚惶诚恐的模样,估摸训诫的效果达成的差不多,便摆手让银花起身,打发她去给自己泡茶了。
银花走出房门,屋内只剩下褚昭然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