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宫令在脑海中思索了一下近日手下宫女汇报的结果,保守表示,“大致已经好了,只是在家具形制上暂时拿不定主意。”
皇后吩咐要修缮的院子在内文学馆附近,按理此人的身份应该和内文学馆的女子们相当。
宫正司、内文学馆和六局二十四司的女子都是宫中有官职品阶的女子,也就是所谓女官。
宫正司统领六局,解决六局的纠纷,并且在遇较大事件时有向皇帝直接上奏再行决断的权力。
内文学馆的女官又被称作学士,负责执掌教习妃嫔、宫人文化书算等。
而六局二十四司负责各项宫廷事务。这些女官一般都是从宫女之中提拔上来的,少有从宫外而来。所以通常都有各自固定的居所,不会大张旗鼓地重新修缮。
可此人,既能惊动皇后娘娘,让她亲自吩咐,安排的院子都独立于女官们的院子外,又不像是普通女官的待遇。内侍省那边的人便拿不准主意,不知道该往进添置什么样的家具。
“你去把我私库的册子拿来。”皇后沉默半晌,本想让褚昭然自食其力的她,终究是没有忍心。毕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还是多给她些体面吧。
韩宫令应声离去,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可心里却如惊涛骇浪般不停翻涌。皇后娘娘这是要从私库中给她选择家具?这可是宫中头一份啊!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会让皇后娘娘这般安排。
韩宫令一边找皇后的私库账册,又一边对这个人越发好奇起来。她将账册捧出,沿着廊庑往清宁宫的正殿走去。不经意抬眸,竟然见到正殿墙角下,竟然开出一簇生机盎然的素馨花。那墙角处明明铺着青石板,不可能有杂草野花生长的,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会从裂缝中钻出生机来。
在这后宫待久了,见惯各种名贵的花木,突然见到这样的野花叫韩宫令心中不由感慨生命之强盛,她低头看着那簇野花,由衷赞叹,“真好啊。”
“真操蛋啊!”
褚昭然将老夫人扶上马车,她缓缓踏着车阶,刚撩起车帘,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她扭过头,看着宫门上“银汉门”三个字,不由在心中骂了一句。
“县主?”
车夫见褚昭然愣在原地,轻声提醒。
褚昭然“嗯”了一声,再次深深望了一眼宫门门匾上的三个字,低头钻进马车里,愤愤地将手中的车帘甩开。出了宫,她压制已久的情绪终于能发泄一二了。
她坐在马车里,双眸紧闭,眼前再次浮现出“银汉门”三个字。,在现代学习建筑史时,褚昭然曾在历史上有名的一座宫殿中,见到同样取作“银汉门”的宫门。犹记得,当时的教授曾言,所谓银汉便是银河的意思,选此银河为名,是为了表现整座宫殿高不可攀,可望不可即的样子。
可时至今日,褚昭然倏而有感想起汉乐府里的一首诗的话——河汉清且浅,相去复几许?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这本是感慨牛郎织女隔着银河相视却不得相见的句子,可未尝不是形容着被困在宫门之后的女子,她们被这宫门幽闭了大好青春年华。牛郎织女尚有相会之时,可被这“银汉门”关着的人,只有年复一年的蹉跎等待……
“皇后如何说?”
老夫人的声音将褚昭然从思绪中拽了出来,她压抑着情绪,一字一顿道:“她让我在嫁给三皇子,和入宫为官中二选一。”
老夫人心头一震,凭她的经验,立刻看出这二选一的实质——皇后要留褚昭然在身边。
为什么?皇后为何如此执意将昭然留在身边呢?
老夫人一头雾水,想要找褚昭然问个明白,可看褚昭然面色苍白萎靡的样子,老夫人叹了一口气。
她伸手将褚昭然拦在怀中,慢慢拍打她的后背,像是哄幼童那般。
褚昭然嗅着老夫人身上的沉香味道,眼眶渐渐地红了……
马车车轮滚滚,微风偶尔将车帘掀开一个小角,那宽大的马车内,衣着华贵的女子趴在雍容的老妇人怀中,哭得不能自已。
“县主。”
车夫的声音再次传来,褚昭然睁开眼,抬手撩起侧面的车帘,泪眼迷蒙中,她看到国公府的朱红大门,放下帘子,有气无力的声音传出,“去侧门,马车直接进去。”说完,她再次躲进老夫人怀里。
“这……”车夫有些犹豫,并没有按照她的吩咐行动。
“依她。”老夫人的声音传来。
车夫听到老夫人的命令,面色纠结地朝国公府大门前看了一眼。
“老夫人、县主。”负责跟车的银花轻声说道,“丹阳郡主和慕三公子等在此处。”
褚昭然直起身,将脸上的泪痕擦去,撩起车帘顺着银花所指的方向看去,看到一辆四架马车,慕云舒和慕云琅姐弟正站在马车前。
褚昭然看着他们姐弟二人,心中百感交集。前两日她满怀希望地等待这对姐弟二人的消息,从天明到天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