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昭然顺着说话人方向疾步走了过去,对着传话的小厮,问道:“当真?”
“回县主,是真的!”小厮激动地回道,脸上按捺不住的喜色。大约是一路跑的缘故,他脸色有些涨红,上气不接下气地把接下来的话说完,“三老爷已经朝这边过来了,国公爷叫小的先行禀告老夫人。”
褚昭然点点头,下巴微微朝寿安堂的方向一扬,“那你快去吧。”
小厮躬身向她行礼后,连走带跑地往寿安堂走去。小厮走后,褚昭然站在原地没有动弹,她身后的银花见状,试探地问道:“县主,我们是要在这里等老爷吗?“
褚昭然先是一怔,反应过来银花的问题后,她隔空望着国公府大门的方向,思索了片刻后,沉吟道:“算了,还是去祖母那里等着吧。”想来褚湛这一个多月在大牢中,一定没法吃好睡好,整个人难免没有什么精神,她等在这里,褚湛还得额外浪费心力和她说话,甚至要反过来安慰她。与其叫他浪费时间精力,不如一口气在寿安堂见过面,叫他好生院子里休息去。
她转身朝寿安堂的方向走去,等她到时才发现,二伯母魏氏以及她母亲萧氏都在这里,她们一左一右坐在老夫人两侧,只是老夫人此刻已经没有和她们搭话的欲望,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门外,见到外面来人,她双眼立马睁得特别大,待看清是褚昭然时,眼中的光芒微微黯淡了一点。
褚昭然察觉到她眼底的变化,十分理解老夫人——她现在一定满心满眼都在等着自己刚从监牢受苦归来的儿子,除了这个儿子她此刻眼睛里容不下任何人。
坐在老夫人右侧的萧氏见到褚昭然。脸上露出笑容,眼神示意她到自己身边来。褚昭然按照规矩给老夫人、伯母还有母亲挨个行礼问安后,欢欢喜喜走到萧氏身后。萧氏本想吩咐女儿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但没等她说话,门口突然传来一声“母亲~”
声音太过于熟悉,萧氏的心神一下子被吸引了过去。
只见门口,站在一胖一瘦两个身影,胖的是国公爷褚泽,而瘦的正是吃了好些天牢饭的褚湛。他被褚泽搀扶着进门,看上去脚步十分虚浮。
看他走近,老夫人急急忙忙站起身迎了过去。
见母亲迎接自己,褚湛嫌兄长搀扶着自己过于缓慢,把胳膊从褚泽的手里挣脱出来,踉跄着走到老夫人面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他的头磕在地上,“儿子不孝,叫母亲担忧了!”
看着多日忧心的儿子跪在自己面前,老夫人哆嗦着伸手,想要将他从地上拽起来,可她年事已高,没把人拽起来不说,险些把自己带得一个踉跄,还是褚泽眼疾手快,一手扶住老夫人,另一只手托住褚湛的胳膊,把人扶了起来。
“我儿受苦了。”老夫人抬手摸着褚湛胡子拉碴的下巴,“我儿瘦了。”
褚湛的双颊凹陷,没见到一点血色的脸,好似只剩下一张薄薄的面皮蒙在骨头上。眼眶下全是乌青,透露出疲惫和痛苦。发白的嘴唇上都是干瘪的死皮。原本合身的衣服如今穿在他身上显得空荡荡的。
数月前满面红光的人兴冲冲前去修建堤坝,如今却弄成这个样子……
老夫人再忍不住眼泪,抱着儿子哭了出来。
萧氏早已站起身,在老夫人身后静静地望着自己夫君,她那本应娴静如水的容颜,此刻却被泪水浸湿。
褚湛看着已经哭作一团的母亲和默默垂泪的妻子,那颗强装镇定的心被她们的眼泪刹那间击垮,他的双眼已经变得通红,泪水无声地滑落而下。一旁的褚泽看到他们这样,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他的手默默地搭在褚湛背上,轻轻拍着。
褚昭然站在她们身后,看着眼前的场景,回想起数月前送褚湛出府的画面,当日欢喜热闹的画面和眼前抱头痛哭的场面,心口好似被堵上了一块石头,憋得叫她有些窒息。
她怔住,不明白在自己为何会是这般反应。此时此刻,劫后余生她不该感到高兴吗?为何她的心中莫名觉得悲凉?
她垂下眼眸,不断探索自己乱作一团的内心。终于,她找到些思绪……她在替眼前这一大家子人感到悲哀。往日说起国公府,又是开国功勋又是簪缨世家,是旁人追捧艳羡的大家大族。可褚湛一朝被牵连,罪责还未定下时,这一大家子已经被上位者毫不留情地圈禁。
世家大族和阶下之囚不过在圣人一念之间,连个辩白的机会都不曾有。
突然,褚昭然眼前出现一条绣着兰草图样的帕子,她抬起头顺着递过来的手看去,只见魏氏双眸泛红,眼神中带着疼惜。魏氏见褚昭然抬头茫然地看着自己,心下一软,她拿着帕子的手向上抬起,亲手帮褚昭然把脸上的泪水擦干。
褚昭然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在不知不觉早已泪流满面。
反应过来的她,鼻子不由一酸,眼泪不仅没有止住,反而如同决堤一般,泪如雨下。
虽然不是亲生,可褚昭然到底是魏氏看着长大的孩子,见她小脸布满泪痕的模样,心里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