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何一句话,好像一道惊雷砸在众人脑袋上。
海棠快步走到他面前,惊呼:“爹!您胡说八道什么!”转头看向褚昭然,讪笑道:“姑娘,我爹他可能刚刚醒来,大脑还犯迷糊,这话当不得真的。”
褚昭然没有接话,拉了把椅子坐在老何对面,沉思起来。怪不得她在看现场图纸时,发现一两处结构搭接的样式有些怪异。还以为是她接触水利方面的建筑物少,对这块不熟悉。
现在想来,那些怪异的地方,多半就是被动过手脚的,只是,画图人就是建造人,其他人并不能及时察觉。可老何,究竟为什么要冒着砍头的风险做这个呢?为什么有堂而皇之的承认是他动手脚的呢?
褚昭然的沉默,叫屋子里陷入死一般的沉静。
海棠额间密密麻麻起了一层薄汗,这样的气氛压抑到快叫她无法呼吸。她看看便宜爹,百思不得其解,这个看上去老实巴交的男人,怎么能胆大包天到敢对堤坝动手脚的?
祁国公府的人本就在想方设法查明真相,替褚大人洗脱罪名。这下她爹主动自爆了!人家皆大欢喜,她家快人头落地咯。也不知道这罪名,一颗脑袋够不够?要不要满门问斩。
海棠越想越急,她拽着老何,“爹,你快说句话啊!这可是要脑袋的大事,不能信口胡说的。”
老何刚醒来本就没有什么力气,靠在凭几上勉强撑起身形,被海棠一拽,整个人像残破的风筝,随着她的动作左摇右晃起来。
褚昭然拉住海棠的衣服,“你先到一边去,我有话问他。”
海棠不敢犹豫,立刻松手,站到褚昭然身后。便宜爹靠不住,她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褚昭然身上,希望她能明察秋毫,不要为了洗清自家嫌疑草率地把便宜爹推出去。
“何师傅,既然你主动承认,不妨再说得详细些。为何对堤坝动手脚,又是怎么动的手脚。”褚昭然看着老何,缓缓道。
老何趴在凭几上咳嗽几声,有气无力道:“我等匠人在你们这些达官显贵眼中犹如草芥,谁会在意我究竟是为何对堤坝动手脚的吗?”
“若是不在意,你现在就不会有机会安稳地坐在这里和我说这些了!”褚昭然略抬高声线,气场凛冽,锐利的眸子盯着老何,“事出有因,而我想知道你这么做的目的。”
老何仍旧一副不肯配合的模样,“我丧心病狂,一人做事一人当。你把我送到监牢吧。”说着,他手指褚昭然身后,“海棠他们母女无辜,还请你放过她们。”
褚昭然冷笑,“你以为自己抗下罪名就能保他们无虞吗?你所作所为,按律诛全族。她们一个都跑不了。”
“爹!”海棠声音尖厉,“你别再执拗了!你快说堤坝案和你没关系啊!求你了!”最后几个字,她几乎是哽咽着说完的。她上辈子死得冤枉,这辈子不想这么被牵连致死啊!
“听到令爱的心声了吗?要不要我把令正也请进来,叫她们母女一起看看自己父亲、夫君是如何把她们送上黄泉的。”
褚昭然话音刚落,海棠蹲在地上撕心裂肺地大哭起来。屋子里全是她哭喊的声音。
老何看着女儿,眼中充满难以置信的神色,喃喃道:“这不可能。”
褚昭然冷哼一声,“有何不可能?你熟知律法吗?让你抗下一切的人有告诉你要承担什么罪责吗?”
接连三问直接把老何心中的坚持全部击碎,他终于肯松口:“我做这一切,不是有人指使。而是我发现,堤坝的材料被人以次充好,有些承重柱甚至为了节省材料,被人刻意砌成了空心!”
“谁这么大胆子?”慕云琅没忍住,脱口而出问道。
褚昭然回头,指着空着的椅子,“坐下,别说话。”
慕云琅哦了一声,乖乖地坐到椅子上。一旁嚎啕大哭的海棠也慢慢收住声音,屋子里只剩下老何低沉的声音诉说着。
老何虽总领所有匠人,但他不可能对每个细节都层层把关,当他发现这些秘密时,大坝已经建了一半。他不敢找任何人汇报此事,因为能插手材料,指使匠人的,一定是权利极高的人物,自己一介草民,哪敢掺和到这些大人物里面。
为了保命。他决定把这件事烂到肚子里。可他看着堤坝,想象着日后洪水来临时,这个被蛀虫掏空的玩意根本起不到作用,河水决堤,无数百姓流离失所……想要这样的场景,他就因为良心谴责坐立难安。几个日夜煎熬后,他下定决心用自己的方法把这件事暴露出来。
他是匠人,成天和结构打交道,知道哪些承重至关重要,稍稍动些手脚旁人根本看不出来。但随着需要承受的重量加大,被动过手脚的承重柱就会提前塌陷。如此一来,朝廷势必要派人彻查此事……
褚昭然越听越心惊,堤坝安比她想象的复杂太多了。幸好老何暗中动手,让堤坝提前坍塌。不然等到真正修建好,洪涝来临,堤坝被冲开时,作为监工的褚湛就要背负无数人命,到时就算有免死金牌都不一定能换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