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感觉只是一瞬,陆泱泱很快回了神。
她双手镇定的在太子那双布满伤疤的腿上摸索了起来,有几个地方,她稍稍用力摁了摁,太子都毫无反应。
他感觉不到。
或者说是,从受伤之后,膝盖往下,他都已经失去了感觉。
唯一能够感受到的,是膝盖骨处如针扎一般绵密的疼痛,日日夜夜,反反复复的啃噬着他的神经,而膝盖往下,则是一片空洞。
他目光落在远处,漆黑的瞳孔没有一丝波澜,却犹如深渊一般,深不见底。
陆泱泱仔仔细细的把他的双腿给摸了好几遍,才仰起头。
“殿下,……”陆泱泱出声,有些迟疑。
太子回神,转过头来看向陆泱泱,冲着她轻笑了一下:“没关系,你说吧。”
大约是不用想也知道是什么样的诊断。
毕竟这半年多以来,这样的诊断他都已经听过了无数次,甚至大约也无数次劝过自己死心,但终究,终究还是存着些微的希望。
“膝盖往下,腿骨多处碎裂,筋脉尽断,神经受损严重,几乎……几乎没有痊愈的可能。”陆泱泱声音越来越低,她上次见太子的时候就想过,要是怎样的程度,才遍寻天下名医都没有用,直到现在亲手摸到,她才能确定。
这确实是无法逆转的伤害。
她确实没有办法,也不知道姑姑行不行。
但姑姑清醒的时间时长时短,有时候一天能清醒个四五个时辰,但有时候,天也不见得能清醒一个时辰,并且一点规律都没有。
所以想让姑姑亲自动手,怕是没可能了,除非姑姑什么时候能够彻底的清醒过来。
而她,就算是在姑姑的指导下,恐怕也很难完成这么高难度的手术。
是的,姑姑说过,像是这样的损伤,必须要做手术,才有康复的可能。
还有就是,她不能把姑姑给暴露了。
从她幼时躲进姑姑的院子时,姑姑就疯疯傻傻,但她清醒时也同她说过,往后无论任何时候,对着任何人,提起她,都只能是那个疯婆子,永远永远不能让人知道她的存在,谁都不可以。
纵然她觉得太子是个好人,可她跟姑姑相依为命十年,她不可能为了太子把姑姑给暴露出来。
陆泱泱有些难过,也有些羞愧。
倒是太子看到她的神情,轻声安抚道:“姑娘能来替孤看诊,孤已经感激不尽了,姑娘也不必替孤觉得难过。孤后来也时常去想出事的时候,无非是两个结果,一个是死,一个半生不死的活下来,说不上来哪个更好些,但活下来,总还有点希望。”
“殿下说的对,只要活着,总会有希望的。”陆泱泱从未见过比太子还要心胸豁达的人,明明在她看他的伤口时,他也有一瞬的失落和难过,想要遮掩的无助,但事后,得知没有办法,他却反过来安慰她不必替他难过。
“不过我虽然不能让殿下恢复,但可以帮殿下解决一部分的问题,若是养得好,时常针灸,确保神经没有完全坏死,日后说不定遇到名医,还有恢复的希望。这天下之大,总会有那么一天的。”陆泱泱心想着,她确实没办法完成百分之百,但起码可以先做百分之五十,日后若是有那么一天,姑姑能够清醒过来,说不定能做到百分之八十,再再或者,这天下之大,想必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万一呢?
总会有人做到百分之百的吧?
若是现在任由着伤势这样下去,怕是挨不到等那百分之百了。
陆泱泱正自顾自的想着,蓦地感觉自己手腕上一紧。
她下意识朝着手腕看去,只见一只修长白皙的手用力的攥着她的手腕,她方才为了方便摸骨挽起了袖子,此时白色跟她那有点黑的皮肤相比,真是对比相当的惨烈。
还是白点好。
陆泱泱忍不住想。
“你说什么?”半晌,太子才开口,嗓音有些沉,细细品,还能感受到一丝的颤音。
陆泱泱为不能帮他做到更多而略有些羞愧:“殿下,抱歉,我现在的能力实在有限,还不能做到更多……”
陆泱泱十分的不好意思,但随即又反应过来,她这年纪说这种话,也多少有点没法取信于人,于是补充道:“我是认真的,虽然也没有十足的把握,但我可以试试,殿下要是不信的话,……”
“孤信你。”太子打断了她,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对上她的眼睛。
一个深如幽潭,一个清澈如浅溪。
就这么陡然的碰撞到了一起。
“孤信你。”他又重复了一遍。
“太好了!”陆泱泱刚刚反应过来的时候,还生怕他不信,不答应,毕竟她这多少有点难以取信于人,正常人怕是都不可能让她试。
风险太大了。
但太子都没有多问什么,就说相信她。
陆泱泱并不是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