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沿途星光点点,洒在马车上。
松萝把轿帘掀开,只留着纱帘,让外面的凉风透进来。
四安赶马车已十分熟练,经过青石板路的时候,也不再感觉到颠簸。
“连巴蜀的举子都跑到京城了,看来这科考的消息已传遍了大江南北。”松萝说道:“听六安说,老爷想找间书院接着读书,却没有书院收他。”
离开谢家的这些日子,六安不时往清风楼跑。
听他说,谢焘听了科考的消息,欣喜若狂,早将王氏及女儿的事抛诸脑后,整日不是窝在书房,就是到书院找先生。
谢六娘自己一个人住在苍梧斋,身边又没有丫鬟婆子伺候,小小年纪,不得不学着煮饭浆洗,早早独立起来。
只是,她私以为,既然已经离开谢家,就不想与谢家有太多瓜葛,这些事情,也就没有告知谢凝。
若不是谢涛求学的事闹得人尽皆知,她亦不会将这件事说出来。
星光透过纱帘,洒在谢凝脸上,疏离斑驳,看不真切。
过了一会儿,她才开口问道:“他想去哪家书院?”
“成贤街上的梅花书院。”松萝说道。
“可是梅花道人所创的梅花书院?”谢凝问道。
“哪儿是梅花道人亲创?听说是一个远房亲戚,打着梅花道人的旗号,办了这个书院。每年请梅花道人来讲两回书而已。”
现在,梅花道人的名气大了,书院挂了他的名字后,考生趋之若鹜。
加上书院出了个探花郎后,更受学生追捧,束脩跟着一路高涨,仍然年年爆满。
“为什么不愿意收他?”谢凝问道。
“书院嫌老爷年龄大了呗,那里的先生说就算全书院的先生倾尽毕生所学,也教不了老爷。”松萝凑近说道:“其实怕老爷考不中进士,砸了他们书院的招牌,影响他们的招生。”
谢凝冷笑一声,“京城的书院不下百间,梅花书院不收,还有别的书院,非得去这家吗?”
“公子有所不知,除了国子监和太学,这梅花书院在私人书院里,排名是这个。”松萝竖起大拇指,“您也知道,老爷对吃穿用度都不在意,但若说读书,万般要做到最好。”
谢凝沉思片刻,问道:“梅花书院的束脩多少?”
“三月一期,每期两贯钱。”松萝说道。
“你私下送去两百贯,作这一期的学费。”谢凝说道:“书院若仍不愿意收他,至少给个旁听的位置。”
松萝应下,她听到家主天天低三下四地求书院山长时,也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两百贯钱,对于清风楼来说不算什么,但求一个私人书院的旁听资格,却绰绰有余。
马车驶出曹门大街时,已是亥时了。
夜风已经有些寒意,松萝执意要加件纱衣御寒,谢凝却觉得大可不必。
酷暑难耐,整日身上都是汗津津的,糊得人难受。只有这会儿,风吹透了每个毛孔,干净清爽。
两人争执间,却看到一老一少两个男人从四方馆走出。
老者的声音有些恨意,“五十多岁的人了,当自己还年轻么?整日求爷爷告奶奶找先生、进书院,嫌丢人丢得不够吗?我在四方馆都抬不起头来。”
“爹,不止三叔要读书,听说三弟也要进国子监了,说是许太傅亲自举荐。”年轻的说道。
谢凝掀开纱帘,借着夜色看了好一会儿,才看清是二房父子俩。
松萝示意四安,四安稳稳停住马车。
“就算天王老子举荐,他考不中也是白搭。等到揭榜时,谁举荐打谁的脸。”谢昀回头对儿子说道:“一个看病的,非要往文人堆里凑。他真以为他是天上金童下凡,想做什么便能做成什么!”
本想再说些咒骂的话,但仔细一想,那个人确实做什么成了什么。
他治病救人,从无误诊,疑难杂症,基本都是药到病除。
他买下清风楼,从濒临倒闭,到现在曹门大街上风光无限,大有把遇仙楼压倒之势。
但科举不一样啊!
想自己十年寒窗苦读,夏熬三伏,冬熬三九,整整十三载,才在三十岁中了进士。
放眼整个大韩,三十岁就中进士的,寥寥无几。
可惜,家里朝中无人,虽蒙圣上恩赐,入职四方馆,做了近二十年,还是个从六品小官。
自己娶妻早,岳家是老实巴交的农民,在仕途上于他没有任何助力。
他有时也后悔自己成家太早,若在考中进士后成家,好歹找个官员之女,也可助自己一臂之力。
但这世间什么都有,就是没有卖后悔药的。
好在,妻子生了个争气的儿子。
这个儿子随他,自幼聪慧过人,过目不忘,凡事一点就透。
“二郎,今年科举你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