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月惊得勺子掉落,倒不是怕被人发现,只是如果有人知道她外出,又是人山人海,她是极其讨厌这种阵仗的。
也极其讨厌外面说话的那个人。
她今日是偷偷溜出来,不想有人知道她的行踪,便不想将此事闹大。
再说,谁要吃你遇仙楼的‘酥山’,清风楼的‘酥山’才是一绝。
却又听那人说道:“在下遇仙楼少东家夏普,不知能否有幸请鹤月小姐到楼上一聚?”
“今日小姐外出匆忙,妈妈还等着我们回去,就不打扰公子了。”莺儿说道。
“我没问你,我问你家小姐,你插什么嘴?”夏普有些不满。
“少东家,莺儿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鹤月隔着帘子说道,声音婉转清丽。
夏普一听这声音,骨头先酥了一半。
他去过翠羽楼多次,却从未曾有和鹤月小姐单独相聚的机会,如今这机会就在眼前,怎能轻易放弃?
“鹤月小姐,我遇仙楼的冷饮不比清风楼差,还请小姐品鉴,两家酒楼的‘酥山’孰优孰劣?”夏普不依不饶,“若能得鹤月小姐亲口玉定,胜过官府的金字招牌。”
轿内良久没有回应,莺儿已明白了八九分。
“多谢少东家盛情邀请,但小姐确实有要事在身,不便就留,就此别过。”莺儿屈身施礼。
说话间,人们听到‘鹤月小姐’的名号,越来越多的人聚拢过来。
烈日炎炎之下,夏普的耐心正被消耗殆尽。
若是在翠羽楼倒也罢了,如此大庭广众之下,他一个酒楼少东家竟然请不动一个小姐,传出去岂不被人笑掉大牙。
“一个青楼的姐儿,能有什么要事?左不过是陪男人睡觉。”夏普冷笑道:“难道请你吃顿饭还不如陪男人睡觉舒坦?还是说小姐天生就爱干个?”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哄笑。
莺儿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这个行当虽然不光彩,但小姐向来卖艺不卖身。
当街被人羞辱,还是第一次。
她一个女儿家,不知该如何反驳,只得孤零零站在人群中间,听着那不怀好意的嘲笑。
鹤月看着手中的‘酥山’慢慢融化,果粉、冰屑、乳酪融成了白绿相间的一瘫水,让人再没了食欲。
若是把这冰盏泼到那无赖脸上,定然十分精彩。
她掀开轿帘,还未有下一步动作,只见不知从哪来的秽物兜头泼到夏普脸上,那脸立刻如同戏台上的戏子,除了眼睛鼻子,其他五官都被掩在污物之下。
夏普下意识抹了把脸,只觉腥臭异常,闻之欲呕。
“谁扔的小爷?哪个狗娘养的,敢扔小爷,活腻歪了!”他朝人群叫骂。
遇仙楼的背景京城谁人不知,有谁敢当众出贵妃弟弟的丑,那真的是活得不耐烦了。
人群不敢应声,自动后退几步,避开嫌疑。
却见身穿靛蓝罗云纱、手拿白玉扇的郎君上前,那郎君身后的小厮端着个破盆,盆里放着的正是泼向夏普的秽物。
长福捏着鼻子,将破盆离得远远的,那是他按少爷的吩咐,从阴沟挖出的陈年臭泥,说是要给夏普洗洗脸。
“是你!荣异!是你泼我。”夏普看着摇着白玉扇的潇洒公子哥,气不打一处来,这京城敢如此对他的人除了荣异,找不出第二个。
早有小厮拿了干净的帕子,替夏普擦干净。
“听你满嘴喷粪,想必吃了不少屎,小爷我专门找了万年淤泥好好给你清清嘴!”荣异笑道:“怎么,够味吗?不够小爷还有!”
“荣异,你……”夏普气得两眼直冒火星,“你敢如此对我,我、我要告诉家姐。”
“瞧瞧、瞧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出点儿事就要告状。”荣异拿白玉扇指着夏普的鼻子,“去吧!现在就去!不去你是孙子。”
“别人怕你夏普,小爷我可不怕,你不就是仗着你那贵妃姐姐得宠,小爷家里有先皇御赐的免死金牌,你敢在我面前充大?就你那破落户的出身,也配和鹤月小姐说话?”
鹤月小姐是在他心中是九天玄女般的存在,竟然被夏普当街羞辱,是可忍孰不可忍!
趁着人群混乱之际,荣异悄悄示意莺儿,赶紧离开。
人们当然想看花魁娘子的真面目,但人们更想花魁娘子献媚出丑,以满足自身的窥探私欲。
待鹤月娘子离开,荣异又把夏普一番羞辱,说得他简直连乞丐都不如。
“你爹不教你做人,今天就让小爷好好教你做人!”
夏普被扒了家底,又被当街凌辱,怒不可遏,在自己家门口被如此欺负,不打还回去小爷就不姓夏!
“愣着做什么,给我打!”他喝道。
随着这声吼,身后的跑堂小厮哄然上前,却没有几个人敢真动手。
荣家小公子的名声虽然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