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保庆回到家里的时候,看到张老爹正在吃力地将半扇猪肉搬下车。
猪肉整个压在张老爹苍老的身躯上,血水和肉碎尽数碾压在老人身上。老人脚步踉跄,艰难地向肉案走去。
不料在上台阶时,老人脚下不稳,整个人连带着猪肉向旁边倒去。
张保庆忙跑上前,稳稳托住老人。
张老爹转过头,看着儿子,一脸不可置信。
“保庆,是你吗?”他问道。
“爹,是我,我回来了。大理寺判我无罪,程大人放我归家。”张保庆把猪肉从老人身上卸下,熟练地搬上肉案。
以往他在家时,这些体力活都是他来做。想他在牢狱的这段日子,家里大大小小的事务都得爹爹一个操持,该有多辛苦。
张老爹看着儿子瘦弱的四肢,还有鞭打留下的伤痕,流下两行老泪。
“孩子,你受苦了。”他走上前,抢下张保庆手中的屠刀,将儿子全身上下打量一遍,“让爹看看,可还痛吗?”
张保庆肉嘟嘟的脸已然瘦骨梭棱,两颊凹陷,颧骨突出,四肢比他支着的木棍粗不了多少。
好好的一个人,竟被折磨如此。
那牢狱,真不是人待的地方啊!
“庆哥儿,你回屋歇着,我给你熬骨汤补补,你这身子落了亏空,且得好好将养。”张老爹说着,就把儿子往里推。
“爹,不妨事。我年轻,休息两天能缓过来。”
张老爹不听,强行让儿子回了屋,躺在床上歇息。
“别以为自己年轻就可以随意糟践身子,落了病根,将来有的罪受。”
张保庆躺到床上,四肢百骸才敢舒展开来,那些曾经受刑的地方疼痛慢慢袭上来,真痛啊!
在谢五娘面前,他总是不自觉提着一股劲,喜怒哀乐都不敢说,他下意识地以谢五娘的感受当作自己的感受,刻意忽略自己的痛苦。
可是,他是因为谢五娘坐了三个月大牢。
在他出狱的第一天,他没有回家看望自己的父亲,而是第一时间找了心爱的女人。
可是,谢五娘却没有问他任何关于自己的事,她只是让自己离开京城,让自己离她越远越好。
他看向忙碌不停的张老爹,一会儿拿碟点心,一会儿拿碟卤菜,还专门跑到街上买了他最爱吃的胡饼。
这才想起,在谢家,他甚至没有喝上一口水。
“喝点红花山楂饮,能活血化瘀,清风楼卖的极好。”张老爹拿胡饼卷了卤菜,递给儿子,“吃饱了伤才恢复得快!”
张保庆接过,三下五除二吃完一张饼,边吃边喝饮子。
这是他平日里常吃的食物,有时卖完猪肉,到曹娘子家买张胡饼,卷些卤肉、豆皮,便是一餐饭。
此时吃来,竟觉得十分难得。
“灶上炖了骨汤,我去给你盛一碗。”
“爹,别忙了。我有事给你说。”
张老爹停住要出去的脚步,回头问道:“什么事?”
张保庆拿张椅子放在床前,扶着爹爹坐下。
“爹,我想你帮我去谢家提亲。”他郑重说道。
“提亲?”张老爹不由拔高声音,“你刚刚出狱,不想着好好休养身体,提哪门子的亲?”
“再说,谢家五娘心高气傲,怎么会愿意嫁给你个卖肉的屠夫?”
“你别管这些,你只管去提亲,谢家肯定会答应。”张保庆固执地说道。
张老爹定定看着儿子,好似与谢五娘成亲这件事已然成了定局。
“儿啊,你魔怔了!”
张老爹无奈摇头,他曾无数次地劝说儿子,离谢家远一些,离谢五娘远一些。
王氏是什么样的人,自她嫁进谢家,谢家眼瞅着凋敝下去,左邻右舍避之不及,唯有这个傻儿子,上赶子往上凑。
谢五娘心性儿何其高?
王婆给她说过多少亲事,都被她拒了回来。
寻常人家尚且看不上,又哪会看得上一个屠夫?
张保庆的心思,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为何谢五娘一直视而不见,却在她跟儿子好后,儿子进了大狱?
“庆哥儿,你若还认我这个爹,就老老实实跟我说,到底为什么去杀谢凝?是不是受那女娘指使?”
那谢凝回朱雀门外街不过一年,平日里深居简出,治病救人,从不与人为难,和他们张家更是毫无瓜葛,他实在想不出为何儿子要去刺杀这样的一个人?
他的儿子他了解,绝不是无端寻衅滋事的人,更别提杀人放火。
“到底是不是?”张老爹高声问道。
“爹,你别管。你只管找了王婆去提亲,备好彩礼,其它的事你不要管,也别问。”张保庆涨红了脸,说到激动处,开始咳嗽。
看儿子虚弱的模样,张老爹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