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凝只在驿站休息到天亮,借了马车,启程出发。
谢姝的病情太重,容不得他多做停留。
四安因为伤势太重,不能一同前行,谢凝为他诊治后,委托驿卒代为照看。
那驿丞在官场混迹多年,看到韩元驰竟为救他只身犯险,料想两人关系不简单,不但承诺会好好照顾四安,还安排驿卒亲自相送。
有官兵护送,一路上顺畅许多。
五日后,已到驿城境内。
在古千的指引下,马车在城南的一处宅子前停下。
“公子,到了。”古千在车下说道。
谢凝掀开车帘,辛夷搀扶而下。
面前是城中常见的中型住宅,朱漆大门,门楣上写两个龙飞凤舞的大字——马宅。
一行人拾阶而上,还未走到门前,便听到里面的妇人的怒骂声。
门是虚掩着的,谢凝推开门,透过门缝,见一身着暗红色褙子的老妪叉着腰,正在院中污言秽语,咒骂不停。
“大过年的,别人家里欢声笑语,你倒好,天天在家里嚎丧。我们马家娶了你,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不知祖上缺了什么德,这辈子竟然娶你这个丧门清,整日耳根没个清静,不如死了痛快。”
古千想要上前禀报,却被谢凝拉住。
后堂的一间厢房门前,站着两个丫鬟婆子,低眉臊眼,不时抬头看看老妪,被老妪咒骂两句,又低下头去。
厅堂内突然传来婴儿的啼哭,一个体态丰腴的娘子抱着穿戴整齐的婴儿出来,说道:“三哥儿又哭了,左右哄不住。”
老妪小心接过婴孩,瞪了那娘子一眼,“连个孩子都哄不好,要你何用?”
在看向婴孩的一刹那,又变了脸色,满脸褶子堆起笑,“三哥儿最乖了,祖母抱着,一会儿就睡着了。”
婴儿自是听不懂她在说什么,扯着喉咙大哭,彼时凶悍的老妪此时却耐心至极,慢慢晃着,嘴里咿呀唱着小曲儿,那孩子在她怀里竟慢慢睡着了。
她轻轻地把婴儿交给娘子,蹑手蹑脚离开。
谁知,后堂内突然传出撕心裂肺的喊声,让人闻之丧胆。
刚刚被哄好的婴儿又开始大哭,显然是被吓着了。
老妪耗尽了最后一丝耐心,把婴儿交给胖娘子,让她带回里屋。
“你当的什么老子娘,自己的孩子一口奶不喂,一日不带,动不动鬼哭狼嚎,吓着了我的乖孙儿,你安的什么心?”老妪彻底失去了耐心,“你怎么不去死?死了倒干净,没有你,我的乖孙儿照样成人。”
在老妪的咒骂声中,堂内的喊声渐渐小下去,终至无声。
古千听到这儿,再也站不住。
那声音,明显是二姑娘的病犯了,实在忍不住,才会叫出声。
他虚咳两声,迈入院内,走到马母面前。
“见过主母。”
马母见了他,依然没有好气,这些从谢家带来的陪嫁侍从,有一个算一个,她见了就烦。
“不是去京城搬救兵了吗?我倒要瞧瞧,请来了哪路神仙,医得了她的怪病?”
马母看着随后进门的白衣公子,身后跟着一个婢女,一个肥硕的小厮。
“这是娘子的娘家兄弟,京中的名医,来帮娘子诊病。”古千介绍道。
娘家兄弟?
自己刚刚的咒骂,这公子听到了没有?
马母一时想不起那病殃子还有兄弟,从两家认识时,就不曾见过她有兄弟。她想了半晌,才记起男人在世时曾说过,谢娘子曾育有一子,自幼养在远亲家里。
莫非便是眼前这位少年人?
瞧这面相,倒是极佳的,但若说是神医,便是诳人了。
打量马家在京中无人,就可任由他们乱说了不成,京中稍有名气的医生哪个不是一把年纪,这么年轻的后生,便自称名医,不怕大风闪了舌头。
但到底是娘家人,马母面上总要过得去,一时换了脸色,笑着将谢凝引入正堂。
“多谢老夫人好意,谢凝想先去看看姐姐。”谢凝说道,一路奔波,她的鬓发有些散乱,声音带着疲惫。
马母笑容顿了顿,说道:“姝娘生病多时了,方圆百里大夫都瞧过,药吃了,就是不见好。并非家里不管她,实在是日夜号哭,让人不得安宁。”
谢凝并不想与她多做纠缠,看向古千。
古千会意,说道:“公子,这边请。”
两人绕过马母,直接到了后堂。
马母在身后心中忐忑:儿媳自嫁进马家,先是死了娘,兄弟远在道观,虽说生父还在,但自续了弦,从来没有问过一句。
如今姝娘病重,谢家人该不会怪到马家头上吧?
旋即又想:她生病是她自己的身子弱,是她自己福薄,管马家什么事?
大夫请了,药